“三年前我突发白血病,当时我想可能老天爷不是站在我这边的。
直到过了几天华雍突然传来消息,他在攀岩时遇到极寒天气,两条腿面临截肢,再好的大夫,再高超的医术也救不了他,”
他的脸色因激动而涨红。
“我才明白老天爷还是保佑着我的,这就是冤冤相报!
冥冥之中事情早有注定,他因为导航偏航错过最佳救治时机,双腿瘫痪声带完全破裂,下辈子只能用假嗓子说话。
我呢,我躺在仁和医院的病床上和他以命换命。我的执念太深,即便病了废了,也有人能帮我报仇。”
胡庆安接着问。
“你认为这种人他的儿子会是什么人?”
肖莎愣了半天,她说:“我不知道。”
“他的儿子和他一样,也那么可恨可恶,”
胡庆安慢慢开口。
“他是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我病房里的——他来找我是为了我手里的股权。
他为了得到这个,不论耍什么手段都心安理得,因为在他眼里最重要的是他的前途。”
肖莎沉默地听着,听到这儿她忽然起身。
瘦削的脸颊随着胡庆安的欲言又止而泛起苍怆的青灰色。
“我去给你接水吧。”
胡庆安的语气缓和下来,像是在劝告又像是在哀求。
“坐下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必须得说完……”
他再次问道:“你觉得我对他父亲的恨应当延续到他身上么?”
“我不知道。”肖莎瓮声瓮气:“这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我做不到那么大方,我也恨他,可唯一的问题是他比我想象中更不计后果不择手段。
只要给他时间,将来他会比他父亲更毒辣。
他选择用最不道德的方法来逼我交出股权,他选择利用我身边的人来让我自愿签字为他铺路。”
凝视着肖莎无神空洞的双眼,像是肖莎所有的情感都渡在他眼眶里。
胡庆安深陷的眼窝旁掉出一滴露珠大小的光涟。
“你知道他是谁吗?”
好像终于抓到漏洞,肖莎猛地抬起头来:“是我先和他搭话的!”
“就算你没先开口,他以后难道就不去找你?”
胡庆安明白,她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
“我先说他父亲吧。他父亲叫夏博垣,是华雍高层。同样的他也在华雍工作,”
胡庆安还是说出口,他长叹口气,悲怆地说道。
“这个人就是夏邻学。”
肖莎摇摇欲坠,像站在高楼大厦的最顶端,再走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好半天后她才说:“我不明白,”她呜咽着:“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等到胡庆安把文档袋交到她手里,肖莎一页一页的翻,她才不再狡辩不再吭声了。
脸色也随着翻页的动作而逐渐出现变化,心如死灰。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没有这病,如果我没有……我对不起你。”
胡庆安的泪水蓄在眼窝。
他想碰碰她,肖莎却猛地向后一躲,人险些也从椅子上翻身倒下。
文档袋应声落地,密密麻麻印满小字的白纸像头七每家每户撒在坟墓前的纸钱。
代表死亡代表埋葬,漫天飞舞声势磅礴。
胡庆安的心抽动着一悸。
“你就那么轻易给他了?他还没对我做什么……”
“死去的那些人,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们就永远在我心里,我永远怀念我母亲。
但死人和活人之间,我会选你。
你的生活还要继续,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半点儿也不在乎,我没有亲人了。
肖莎,我不能让我对他的恨害了你。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想把这事儿带到棺材里,可我受不了看你这么难受,我怕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对于胡庆安而言,一辈子可以很短。
在和大夫的交流中他已经笃定自己时日无多。
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报肖莎多年来陪伴他的机会,这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保护她。
胡庆安有限的生命长度决定了他的危机感和紧迫感不是常人所能及。
肖莎难以对人忘怀,尤其是那些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她可以陪伴自己三年抗病,就可以用更长的时间怀恋夏邻学。
生命是脆弱的是短暂的。
胡庆安不敢想象,肖莎将用生命去怀恋一个骗子,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同时,他也恐怕夏邻学反悔卷土重来。
肖莎站起身来,现在她的脑子里究竟是杂乱无章还是布满仇恨胡庆安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