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从他这儿得到什么?
肖莎别扭地想,她能从他这儿得到的就是现在所体会到的心酸。
夏林学说:“我还要清点下有没有少东西。你既然都已经来了,多呆几秒也没关系。”
“好,你清点,少哪样东西我等价还给你。”
她发觉自己同样也能发出漠然的口气。
等待的时间漫长到让人感到疲惫。
窗外日光潺潺,天蓝的像触手可及的玛瑙,幽深静谧而充满神秘。
在沉默时她回想着同夏邻学曾经历过的点滴,回忆竟面目全非。
“这本笔记里少了东西。”
“我看看,”她带着疑虑走到他面前抽出笔记一页一页地翻。
这是本医学院教授年轻时的手稿笔记,每一页都泛着褪色的黄,下方手写着数字记录页数,翻到末尾129跳到134。
他不是唬她,笔记确实少了几页,大概是风化掉落她没发现。
她问:“多少钱?”
夏邻学克制地说:“这东西买也买不到的,天下就这么一份。”
肖莎回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头昏目眩。
钻孔般的嗡嗡声在他耳膜处扩散直至他麻木地接受,也许他的计划并不如此诚实。
可这刻他如丧家野兽被嗡鸣折磨摧残,已经没有余力许下任何粉饰过的愿望。
从喉间挤出苍凉的几个字。
“陪陪我。”
就陪陪他吧,像她曾经对他说的那样:“用不着可怜”他也不要她的可怜,他想要的是她的呼吸能够延续在房间里陪伴他再久一些。
“我宁愿掏钱。”肖莎双目低垂,把笔记轻轻地放在他手边。
他们的手指咫尺之遥却并不碰触,而是冷漠地相差微毫的间距。
夏邻学如果足够知趣,应该会把这若有似无的距离当作最后的诀别。
但他不依不饶,声音里的克制有些走调:“肖莎你知道吗?你可以很无情。”
在他面前羞怯、柔软的肖莎似一夕间无影无踪,像一场泡影。
“随你怎么说。”
哪还有什么无情不无情的,情假戏真,他披上戏服同自己周旋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去不复返了,这就是谢幕。
她也难受,尽管她表面宁静的近乎漠然,可肖莎是难过的,她不想从他嘴里再听到有关爱的任何词句。
她知道他在骗人,但他偏能把谎言说的比真话更动听。
“陪我在屋子里呆两个小时……一个小时,我什么都不会做。
你想把自己锁在哪个房间里也好,你不和我说话也好,你当我不存在也好,我只是想你陪陪我。
你是不是在想我耍什么阴谋诡计?
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控制你的自由。
哪怕一分钟,我希望你能没有任何负担的陪陪我,我也不必费劲心思去找理由留住你。”
带着落索的尾音,她说:“我不相信你,还是让我付钱吧。”
“我给了你钱买不到的东西,你总得等价交换也给我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这话如此符合他的心性,又令他自己如此陌生。
他自我解嘲是铁石心肠的生意人,拿刀去刺血身体都是冷硬的。
但肖莎那晚在他身边替他遮挡萤火般的流言时,她默默地呼吸着夏邻学肌肤下血液的温度。
他的血和她的一样,都是温热的。
她不知道他也可以如此执拗,还是他生来如此?
消毒水的味道已腌入他眼角眉梢,那是疾病、痛苦、死亡的气息,肖莎习以为常,不代表她就能够接受。
她不明白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胡庆安已经被他榨干了,她自己何尝不是。
他又挖掘到了她身上什么样的新价值……
肖莎摇摇头。
“你这样做有意思么?
我在这房间里呆一个小时,呆两个小时,就算呆一个月、两个月又能怎么样?
咱们俩之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朋友就算少,也不至于非要让我再接受和你平平常常的相处吧?
你这样特没意思,什么也改不了事儿就随它去,你这么做除了让咱们俩都难捱以外,又有什么效果。
你以为你装出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就心软了,又或者是你又谋划什么呢,这次目标是谁啊?你冲着谁来的……”
“我没有哪个目标,”他心平气和地接受她的嘲讽,这是他活该的他欠她的:“我没有你想象中对你那么狠心。如果我告诉你,我很早很早就已经后悔我后来的那些选择你会相信么?”
他站起来走近她,肖莎向后退去,节节败退直至退无可退。
她在心底里恳求他别说出接下来他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