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莎用指甲刀剪下他指甲旁扎进甲肉里的倒刺。
她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头垂着,他分辨不出她有怎样的神情。
“我说真的,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以前我缠着你,你不是烦得不得了嘛。
何必呢,我现在知道你当时的感觉了,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缠着是很难受的。”
“但我变了,早晚有天你也会变。”
夏邻学固执己见,他歪在沙发上,倒刺剪掉时手指连心,钻心地一疼。
“你太有信心了,”肖莎口吃了一下。
“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不认为我会变,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好,也不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
“包括认识我?”
她不回答了。
“我算不上你不喜欢的人,你爱过我,还可以重新爱我。”
重新。重蹈覆辙,新生,不兼容的两个词拼凑在一起给了夏邻学足以值得他殉道的希望。
肖莎看了他一眼,起身走进卧室拿出香薰放在茶几上问他:“这是你介绍给英奇的?”
她早该想到,文英奇睡眠质量即使在高三冲刺阶段也好的超出平均水平,从未受过失眠的哭。
身边人里摸透了怎么和失眠缠斗的大抵也只有夏邻学一个。
“如果你因为‘夏邻学给的我就不要’,继续失眠下去伤人伤身,那你就是最傻的。”
夏邻学仰着头去看天花板上的裂纹,纵横交错如同一张蛛网,他有无法言说的冲动。
肖莎不懂该怎么让他寒心。
夏邻学不懂该怎么让她信服,他对她有不假掩盖、不求回报的偏爱。
她换鞋添衣裳把自己裹得厚实,他问她要去哪儿?“我要去买菜。”肖莎说:“你什么时候呆够了就走吧。”
“我陪你。”他起身太急浴袍险些被沙发一角勾起。
肖莎不置可否从衣架上取下两件衣裳刚好凑成一套。
她家中没有男装,上身是无性别的卫衣下身是宽大修长的睡裤,夏邻学穿上还不算太滑稽。
他说:“我也有想买的东西。”
*
千米远的大型超市入口,昏昏欲睡的保安皱着眉头问他们怎么不早点而来,态度蛮横:“马上要关门啦!”
他们俩都无心吵架,当没听见。
肖莎进门后目不斜视地推了辆车,超市里的客人还没有营业员多,明亮的灯光不够柔和刺眼夸张。
她推着车,夏邻学把双手放在卫衣宽大的袋鼠兜里跟在她身边。
走了一路有不少意兴阑珊的营业员兴致缺缺随口介绍代餐粥、打特价的卫生纸、花露水。
最平常不过的生活场景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夏邻学在一个拐口不见人影。
肖莎继续往前走,冷冻柜旁货比三家,找不到她常买的速冻水饺,就找最实惠的速食。
有人在她身旁的酸奶区拎起瓶大含量的酸奶翻到背后看配料表和保质期。
鼻梁上架着一只无框眼镜,眼镜背后双眼眯着聚光。
她刚开始还没认出来,盯了两秒才茫然道:“李大夫?”
*
“你买回去试试看,质量特别好,小伙子就住这周围吧?
呦,长得真俊——哎呀买回去用洗衣机洗就行,料子没有那么娇气,咱们家都是实价的东西,你去网上买十几二十块,枕没两天就报废!”
几个营业员你一言我一语,非要夏邻学上手揉搓枕套的布料,
“这么滑枕着特舒服,我们家用的就这款,一件能用好几年。”
从布料到功用吹的天花乱坠,再到把夏邻学这个潜在客户吹成潘安再世、天神阿波罗下凡用了五六分钟。
夏邻学泛泛地听着,从家居区走出来。
手里已多了两三只装在包装袋里的枕套,想助眠不能只从香薰上下功夫。
超市纵横交错,俨然如同一座迷宫。
他找了两圈也没找见肖莎。
于是夏邻学问就近正在整理货架的店员有没有看到她:“穿毛衣,长发到腰,很漂亮——”
旁边拿着宣传立板经过的店员说刚才看到了,在生鲜区那边儿,长头发对吗?她是你什么人啊?
还不等夏邻学回答,店员又说,她正跟人说话呐。
隔着林立的货架,肖莎正在和人说话。
那人个子不算太高,鼻梁中央架着厚厚的眼镜片,看上去面善。
夏邻学麻木一怔。
他想起来了,那是胡庆安的主治大夫李大夫。
两个人面色凝重好似在说什么正经事儿。
李大夫偶尔点点头,肖莎则颔首不表,看口型嘴巴鼓起,她在叫胡庆安的名字。
夏邻学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