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霜降馆,见院里还有其她姑娘正在练习技艺,便一起四处看了看。只见其她姑娘衣饰花色各样,未见有人穿琴霜那种白衣白裙的款式,也未见有人以轻纱遮面。
忽然,黎慕白听到有箜篌之音响起。她止住脚步,想听上一听,便问王赟是否同意。王赟点头,带她步入一丛扶桑花旁的杏树下。那箜篌之音正是从杏树那一带传来,黎慕白留神细听起来。
那箜篌,弹的正是当日她在樊楼桃园所听之曲《桃花令》,那也是她第一次听琴霜弹琴。只是这弹箜篌之人,似是存了争强之意,虽曲调已臻美,却于意境上有些失调,似是强要使那桃花成为花中之王。
岂不知,桃花终究是桃花,哪能轻易成为艳冠群芳的牡丹。黎慕白正暗叹不妙,忽然“铮”的一声,箜篌之音嘎然止住,已是弦断了。随后,有瓷片碎裂声与打骂声响起。
俄而,两个穿芽绿衣裙的小丫头匆匆行来。两人蹲在扶桑花前,并未瞧见黎慕白与王赟。只因那花丛旁的几株杏树,正好挡住了黎慕白与王赟的身影。
两个小丫头哭哭啼啼,相互安慰着。黎慕白从她们一言一语里得知,弹箜篌的女伎人,想要在技艺上压倒琴霜,每日苦练箜篌,却久未有突破,于是时常拿这两个小丫头撒气。
黎慕白绕过杏树,突然出声,把两个小丫头吓了一大跳。她一番巧语,唬得二人服服帖帖,有问必答,且知无不言。
原来,今天在霜降馆弹琴的确实是琴霜。这琴霜,去岁春自舒州来至京城,以琴艺高超成为余音阁头牌,后又在京城琴艺争夺中,拔了头筹,成为琴绝。余音阁也因此名声大噪,以前不太热闹的门庭,亦热闹起来。只是,这琴霜从入余音阁始,就终日以面纱遮面,无论是在霜降馆,还是外出,必戴面纱,连余音阁一众人等都未曾见过她的真面目。
黎慕白想起,那琴霜在樊楼桃园与长公主府演出时,身后总跟着一个戴白色面纱的白衣白裙侍女,心里一动。
“那琴霜外出演艺,是否都会带着侍女?”黎慕白问道。
“是,她带的那个侍女,听说是自幼就服侍她的。”一个小丫头答道。
“这么说来,那侍女原本不是余音阁之人?”
“对,可能是这缘故,那侍女平日从不跟我们余音阁其他人往来,我们也不知其名。”另一个小丫头答道。
“你们可曾见过那侍女的样貌?”黎慕白继续问道。
“没有,我们从没见过。她也跟琴霜姑娘一样,戴着一个白色面纱的,整日里都是白衣白裙。”小丫头答道。
“你们服侍的那位弹箜篌的姑娘,也戴面纱吗?”黎慕白问道。
“不,我们姑娘从不戴面纱。”另一个小丫头答道。
“除了琴霜与她的侍女,余音阁还有人戴面纱吗?”黎慕白继续问。
“没有,我们余音阁的人一向不戴面纱。”两个小丫头齐答道。
黎慕白见问得差不多了,便让二人离去。
王赟从树后转出。杏花疏影里,只见黎慕白发上、衣上粘着几瓣薄如冰绡的杏花。她那轻灵的眸、玉洁的额、清透的颜,无一不令他目眩。仿佛,她仍是四年前与他探案的女孩,他亦是四年前伴她身侧的少年。
他轻拂衣上落花,走到她身畔,笑道:
“慕儿,你还是这么机敏!”
黎慕白一怔,霎时愣住······
花底不知年岁,飞金走玉间,两人已是近三稔未见。
再见,她已是娉婷年华。他,亦成了冠盖满京华的如玉公子。
花影横斜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笑意盈盈看向自己。那句熟悉又陌生的“慕儿”,令她眼里情绪千流百转。那些明媚不知愁滋味的年少光阴,仿佛只要她一回首,就触手可及。
片晌,她轻掩双眸,一字一顿道:
“大人唤错了,在下现在是凉王府司膳女官白黎。”
王赟神色顿僵,眼底笑意渐渐消散,如一枝刚要盛放就被冰雪冻住的春杏。
一时,两人默立不语,唯杏花轻薄似绡绮,透着微微粉,漫笼二人。黎慕白正待举步离去,忽见一妇人领着一个公子模样的人往扶桑花这边行来。两人忙悄悄转入树后,黎慕白瞧去,因有花枝遮挡,看不得十分真切。只见那公子,戴着一顶石青色帷帽,身量颇高,肩阔背挺,步履稳健。
快至院墙角门时,那公子转过身,似是对妇人在嘱托什么,妇人不停点着头。一阵风刮过,帷帽被吹起一角,黎慕白看到那公子的小半个侧面。只一瞥,虽看不得十分真切,她却觉得那侧面有些熟悉。而那公子口中的“琴霜”二字正好落入王赟耳中。
戴帷帽公子离开后,妇人锁上角门,静默片刻叹了一口气才转身。黎慕白见那妇人,却是领他们去霜降馆的余妈妈。
余妈妈离去,并未发现扶桑花后的王赟与黎慕白。
两人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