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车内景色。车内光线暗淡,只隐约看得到少年的模糊轮廓。他穿着一身深玄色长袍,与车内的暗色混在一起,让人看不清楚。
国师认真看过去,姚太尉也在眯眼用力打量。
少年掩唇轻咳一声:“点灯。”
短案上的油灯燃起,发出微弱昏黄灯光。车内由暗及亮,映得肌肤如羊脂软玉般通透,睫毛浓密纤长。车内的人眸光温和,含笑注视着燕无双:“学生裴澈见过老师。”
国师怔了怔神,眼前的殿下脸色却苍白憔悴,相较之前更显沉稳。他微敛神色,深深颔首鞠躬:“微臣燕无双恭迎殿下归来。”
姚云嵩半晌回过神,看着少年的眼中满是震惊,连忙接上话:“微臣姚云嵩见过……二殿下。”
裴澈首先看到了姚贵妃的长兄,先前的姚侍郎现在成了太尉,拥有监察百官的权力。目光交接,裴澈轻轻道:“怎么,见到我还活着,姚大人看起来似乎很失望?”
语调平淡仿佛是温声说话,没有任何威胁。但只是看了一眼,姚云嵩整个人便定在原地,忍不住侧目望向国师却没得到回应。姚云嵩急忙恭维:“微臣不敢,微臣见到二殿下归来高兴还来不及,怎敢、微臣怎敢有异心啊。”
裴澈唇角含笑,不再看他,只温声道:“回宫吧。”
裴澈邀燕无双同乘一辆马车,姚云嵩落在后面,竟不给姚贵妃一点情面。姚云嵩看着驶去的马车,抬头擦了擦额角冷汗,挺直弯了良久的脊背,匆忙紧跟其后。他不如那位贵妃妹妹,心下害怕得紧。
马车驶入天启皇宫,立即有人上前迎接。太监总管带路,裴澈踏进久违的宫殿,国师和太史紧跟其后。原先十分熟悉的宫道宫墙,如今都变得格外陌生。绕过大殿到了皇帝常待的道宫,还没踏入殿中,就飘来股檀香。
自从先皇后仙逝,天启皇帝便一心向道,众人皆知,于是朝内兴修道馆,尊崇天师,据传天师能呼风唤雨,驱厄避灾,庇佑百姓,不少百姓虔诚敬仰。
殿中四周的窗户紧闭,黄色垂纱飘动,金架烛台上的几支蜡烛正静静燃烧,烛火憧憧,反倒映得殿内阴森无比。
皇帝身着青衣道袍盘腿坐在其中,头戴莲花冠,佩子午簪,双目阖起。姚贵妃手持拂尘站立一侧,伴其左右。
见到有人进来,姚贵妃看着动静,轻轻呼唤皇帝,皇帝这才强强睁眼,手中转动的流珠停下。
裴澈站在烛台前,眼眸微垂,莹润火光照亮浓长眼睫,洒下一片阴影。他抬头望向殿中坐着的人,走近几步:“儿臣参见父皇。”
过往记忆扑面而来,裴澈记得眼前人曾抱着自己耐心地讲名字的由来:“澈,水澄也。朕希望我的澈儿能为我天启朝荡尽一切污垢。”
记忆中的笑声爽朗,与眼前人的面容渐渐重合。
皇帝也直愣愣看着裴澈,看着神似先皇后的裴澈,眼中猛然露出欣喜之情,但又像回光返照,很快暗淡下去。
“你的母后,你的母后……竟然离朕而去……”说着,皇帝竟然留下了泪水,道袍染了泪痕,他很快补充道:“不过,子初莫要担心,这次你都平安归来,相信你的母后很快也能回来的,父皇一直在为此努力。”
子初,先皇后为裴澈起的小字。
听到过世的先皇后,裴澈眸中闪过痛色,沉声道:“都是儿臣的错,父皇莫要过于伤神,母后……若是知晓,定不愿看到父皇如此模样。”
皇帝想到什么,急忙擦干眼泪:“子初说得对,你的母后只是躲着朕,只要朕心诚,你的母后就回来。”
几年前,裴子初被陷害失踪,得知噩耗的先皇后一病不起,病入膏肓不久后与世长辞。皇帝目睹发妻身亡,不愿接受,便潜心入道,召来道人修炼仙丹,以求挽回先皇后的性命。
皇帝一心向道,贵妃也跟着虔诚 ,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姚贵妃嘴角满是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