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蹭了灯笼,但女子似乎更加不顺遂了。 她一路上显得霉龊龊的,摔了二十二跤,掉了三十三次坑,撞了四十四次头。 小哥皱着眉头:“姑娘,你好像心不在焉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女子叹了口气:“那是自然。我还有一大群羊没领呢……” “羊?”小哥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些身外物,自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何必留恋呢?” 小哥看了看女子,若有所思:“我看你,是在牵挂什么人吧?” 女子摇摇头:“没有吧……我没有亲人。朋友……呃,属于那种拖油瓶的。至于仇人,唉,我被他打死,只能算个意外。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与人无尤。” 小哥挠挠头:“那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女子露出迷惘的神色:“我也不明白……但我似乎确实有什么心愿未了。只是……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小哥瘪了瘪嘴:“人生就是这样的。总是等到失去,才知道追悔。” 见女子还是愁眉不展,小哥摇摇头:“如果你心中有不舍,可以去望乡台看看。” “望乡台?”女子不解。 小哥伸手遥遥一指:“在那里,你可以看到你的家乡,或者你最放不下的地方。” 女子顺着小哥的手指方向伸长脖子望过去,却仍然只看到浓黑的雾气。 虽然啥也没看到,但女子显然对望乡台很是期待。她加快了脚步,似乎想要穿透无穷无尽的黑雾。 但除了黑雾以外,女子和传说中的望乡台之间,还隔着,人。 很多的人。 人,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如同小溪汇聚成河流。 这条河流,缓慢地,向前流动。 这些人,排成长长的队伍,默默地向前移动。 对了,这些不是人。 应该是,鬼。 无穷无尽的游魂野鬼,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源源不断,既看不到来处,也望不到尽头。 女子挤在无穷无尽的孤魂野鬼之中,进退两难。 传说中的望乡台啊,比传说中那最放不下的家乡更加难以企及。 女子无计可施,只好困顿在孤魂野鬼的队伍中,随波逐流。 百无聊赖,女子便和小哥攀谈起来。 “小哥小哥,你也死了吗?” “……不然呢?” “那你是怎么死的呢?” “……病死的。” “难怪。你一看就是病恹恹的。” “……” “小哥哥,你貌似对这酆都颇熟悉呢。莫非你死过很多次了?” “……” “小哥哥,我听老人说,人死了以后,是由牛头马面来勾魂。为啥我没有看到什么牛,什么马的呢?” “牛头马面那么忙,大概是顾不上你吧……” “小哥哥,鬼魂不是应该飘来飘去吗?想当年,我的轻功那是一个了得!为啥我死了以后,反而只会走路了?怎么书上说的鬼那么厉害,我却如此平庸?” “这里是鬼城,所有往生之人都会被阴王断功过,判来世。魂魄在此,自然无法造次。不管生前是何等人物,在这里都是一样的。” “断功过,判来世啊?这……我怎么感觉我做了不少亏心事呢?那我来世,不会……是个猪吧?” “……呃……不好说……” 女子越说越心虚,哭丧着脸。 小哥觉得有些好笑:“你都做过什么亏心事?” 女子耷拉着头,低声道:“我经常欺负小二。” “小二?”小哥觉得很奇怪。 “就是我的跟班。”女子解释起来:“我喜欢揪他的耳朵。” “哦。”小哥想了想:“听说阴王座下,有十八个判官,分别掌管十八炼狱,惩罚不同罪孽。你生前欺负别人,会判入舂臼地狱。就是那种舂米的大石缸,把你放在里面,不断捶打。” 女子听得毛骨悚然,牙齿都打架了:“舂米啊……我,我,我……我也是和小二闹着玩而已……不必那么认真吧……” 小哥正色道:“听说阴王最是公正,不会以恶小而轻饶放纵了去。” 女子更加惶恐了:“那……我还喜欢舞刀弄枪,偶尔教训些奸恶之徒。” 小哥沉吟数息:“应该是刀山地狱。” 女子简直要晕倒了:“上刀山啊……话说我现在能不能逃跑?” 小哥一本正经摇摇头:“你跑不掉的。鬼差会将你抓回来。再说,你若是跑了,便永远是个孤魂野鬼,无法轮回。你那些未了的心愿,还怎么实现呢?” 女子虽然胆寒,却是个颇有担当的人。她心一横,咬着牙道:“舂米就舂米,刀山就刀山。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知道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即使如今我不记得了,我也要留着这条命。就算入那六道轮回,我也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小哥望着女子,有些动容:“你倒是个执着的人。” 女子却想起了新的问题:“我的脑子本来就不太好,如果喝了孟婆汤,我的那件重要的事情,岂不是更想不起来了?” 小哥:“……” 这二人还在窃窃私语,向前流动的人……呃,鬼群,突然停了下来。 女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城楼出现在眼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