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初冬的梧桐苑，冷飕飕的。 阿月和小二，挤在一起，蹲在墙根里，像两个互相取暖的小老鼠。 阿月搓着手：“奶奶的，九美人寝殿里温暖如春，我凭啥就在这里挨冻？” 小二抓住阿月的手，放在自己的怀中，嗔怪道：“不是你自己答应翠翠，帮她值夜嘛。” 阿月觉得小二的怀里暖和，干脆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中。阿月一本正经：“这个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蹲墙根，抓不住九美人。” 小二的眉眼温柔：“为了点赏金，你就如此忍饥挨冻的，真可怜见的……” 阿月倒是乐在其中：“忍饥挨饿有什么？为了金子，我什么都愿意。” 小二抚了抚阿月的头：“那以后你去学点金术，将得月台都变成金子。” 阿月莫名其妙：“什么得月台？怎么这么耳熟？” 小二吐吐舌头：“我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在山中也造个小屋，取名得月台如何？” 阿月狐疑地道：“二啊，我总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 小二讪笑起来：“没有！没有！我对你毫无保留！” 阿月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你说九美人怎么还不出去呢？都二更天了。” 小二也伸长脖子：“今夜九美人倒是睡得挺早，进去寝殿就没见她出来过。我们一直盯着门口，也没见有什么异常。话说，寝殿就这一个门吧？” 阿月突然一拍脑袋：“寝殿倒是只有一个门。但是翠翠也说，不知道九美人是如何离开的。你说，这九美人不会不走大门吧？” 小二突然站起身来，望着寝殿大门：“对。九美人说不定，已经离开了。” 阿月也急了：“那那那……小二啊，你赶紧进去看一看！” 小二苦着脸：“我？我一个院子里伺候的公公……呃，假公公，如何进去娘娘的寝殿？” 阿月瞪了小二一眼：“今早翠翠才说你人见人爱，颇为受宠。九美人还指定你今后在内堂伺候呢。快去！要不九美人跑了！” 小二还是扭扭捏捏：“我一个男人，贸然进入女子寝宫，还是不妥……” 阿月眨眨眼睛：“你现在不是男人，是个公公。” 说完，阿月便伸手揪住小二的耳朵，将他拎到往寝殿门口。 小二无法，悄悄将寝殿大门一推。 寝殿的门，奢华大气，漆金紫檀木雕牡丹花，正是阿月喜欢的金灿灿的颜色。 大门被推开一条缝，小二和阿月闪身而进。 九美人的寝殿，很是，仙气飘飘。 是不是仙气，倒不好说。 但确实是飘飘。 因为，整个寝殿，挂满了，轻纱。 一大幅一大幅的轻纱。 飘飘荡荡的轻纱。 淡紫色的轻纱。 随风飞舞，如烟如雾。 人一走进去，如入淡紫色云雾，如梦似幻。 阿月和小二，蹑手蹑脚，穿行在飘荡的轻纱中间。 阿月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怎么觉得，此处有些眼熟呢？” 小二奇怪地望着阿月：“你不是值过夜嘛，怎么没见过这些？” 阿月挠挠头：“我以前都是黑灯瞎火地摸进来，伺候完了又摸出去……” 小二若有所思：“黑灯瞎火？” 阿月立即明白过来：“今夜，灯火为何如此亮？九美人能睡得着？” 果然，整个寝殿，居然灯影绰绰。 这时，小二戳了戳阿月。 阿月抬头一看，只见巨大的淡紫轻纱之上，印出个人影来。 在昏黄的灯影下，轻纱上的人影，甚是婀娜多姿。 岂止是婀娜多姿，简直是摄人心魄。 因为，此人，正在翩翩起舞。 她的身段妖娆，舞姿灵动，旋转，跳跃，美轮美奂。 简直是人间尤物。 哦，不对。 应该是美若天仙！ 果然，如此美人，如此绝世舞姿，让阿月和小二看得目瞪口呆。 阿月盯着轻纱上的人影，如痴如醉。 良久，阿月才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 她低头一看，竟是小二，在狠狠地掐自己。 阿月怒了：“反了你还！” 小二在阿月耳边低声道：“月啊月，快醒醒！此舞迷人心神。” 阿月恍然大悟，赶紧低下眼睛，不去看轻纱人影。 阿月回头怼了怼小二：“九美人在跳舞，我们摸进来，若是被她发现了，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我们赶紧溜出去吧！” 说完，阿月就要拉住小二溜出去。 但，小二一把抓住阿月，让她动弹不得。 小二轻声道：“九美人为何大晚上不睡觉，在此跳舞？跳舞就罢了，为何还让寝殿灯火通明？” 阿月挠挠头：“人家月下起舞，品味独特，不可以啊？” 小二面无表情：“今夜是晦日[30]，无月。” 阿月一滞：“那……人家失眠，独舞，也不行？” 小二还是不为所动：“那你可见过九美人以前，深夜起舞？” 阿月语塞：“这倒是没有……” 小二点点头：“所以，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些不过是障眼法！” 阿月还没明白：“障眼法？” 小二一把拨开轻纱：“九美人以此法，让人以为她还在寝宫中。” 果然，随着轻纱被拨起，只见寝殿中央，空空荡荡，哪里有翩然起舞的绝世美人？ 阿月好生惊奇。她两步跑到寝殿中央，四处张望起来。 九美人的品味，好生清雅。 青玉为塌，白玉为桌，明镜烛台，轻纱拂过，古琴声余音袅袅。 但青玉塌上，空无一人。 . . [30]晦日：农历每月最后一天，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