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高高地束了个潦草的发髻,插了根看不清楚颜色的筷子,斜靠在一个霉得快要发芽的木头圈椅上,抖着腿。 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搭理她,她便有点磨皮擦痒了。 “小二,上茶!”阿月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叫起来。 小二,穿着一身白中透黄,黄中泛点灰,灰中又带点黑的短衫,磨磨蹭蹭地杵在阿月面前。 为啥小二的短衫,会如此色彩斑斓? 因为小二的这身衣服,有些年头没洗了…… 为啥阿月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阿月是这里的常客。 小二,是她的老熟人了! 小二的那些糗事,阿月知道得一清二楚。 同样的,阿月的底细,也被小二洞悉得透透彻彻。 透彻到阿月好几次萌生了要杀他灭口的冲动。 咳咳…… 当然,杀人这种事情,阿月觉得自己是不会做的。 至少不会轻易做…… 咳咳…… 除非有人要不知死活,反复试探她的底线。 此时,小二正在不知死活地反复试探她的底线。 小儿抖着腿,望着抖着腿的阿月。 “上茶?你知道你赊了几两银子了吗?”小二皮笑肉不笑。 阿月皮笑肉也笑地谄媚道:“不要那么小气嘛。提银子多伤感情啊……” 小二吹胡子瞪眼睛地道:“呸!提感情多废银子啊!你不要给我整这些虚头八脑的。五两银子,麻溜地,今日不能再拖了!” 阿月挠挠头:“五两?不可能吧!我是吃了佛跳墙,还是满汉全席了?怎么会花了这么多钱?” “大姐!”小二的眉头,都快扭成麻花了:“五两银子还想吃佛跳墙?还满汉全席?你虽然每天只啃些馒头咸菜,但是,你已经在我们风雨楼,白吃白喝一月有余!五两银子很多吗?” 没错,阿月白吃白喝……呃……是先吃后付的地方,唤作风雨楼。 虽然名字霸气,但这个风雨楼,其实,就是个小破茶馆…… 哼! 就这么个小茶馆,还敢歧视阿月! 还敢讽刺她! 说她只啃馒头咸菜! 她明明前两天还蹭过……呃……点过半斤卤牛肉呢。 阿月好不气闷,简直就要立刻暴起,杀小二灭口。 只见,阿月一拍桌子,愤然站起来,却蓦然语气一软:“小二哥哥……你这么古道热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绝对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啦!这么点小钱,在你眼中,那就是粪土!你怎么会为了那么点粪土,就伤了你我的兄弟情谊呢是不是?” 嘿嘿…… 不错,阿月虽有杀人灭口之心,但也有审时度势的胸怀…… 咳咳……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没有个需要江湖救急的时候? 拍拍马屁,就可以蹭……呃,是先吃后付……到一顿好吃的! 何乐而不为呢? 英雄嘛,哪一个不是能屈能伸的? 所以,阿月将能屈能伸,发挥到了极致。只听她甜腻腻地道:“小二哥哥……” 小二打了个寒战:“大姐!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也不拿个镜子照一照!你一无身材,二无颜色,还跟我玩什么美人计?” …… 说阿月一无身材,二无颜色? 瞎说什么实话? 咳咳…… 看来阿月只能杀人灭口了! 于是,阿月蛾眉一横,恶狠狠地威胁:“小二!你果然不念你我情谊?” 小二翻了个白眼:“怎么你我有情谊吗?你害得我天天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你知道吗!你看看你,每日里游手好闲,晃荡来晃荡去的,也没见你做过什么正经营生。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混成这副田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不如正儿八经,找个婆家算了!” 听小二如此说,阿月杀人灭口的气焰,忽地一灭。她垂头丧气起来:“哎……我也觉得我好失败啊……” 小二见她沮丧,也语气一软,他朝阿月挤挤眼睛:“城东的黄老爷,刚死了老婆,正好差一个填房……” 阿月脸一黑:“黄老爷?就是那个头大如斗,脸圆如盘,奇丑无比,歹毒如蝎的糟老头子?小二哥,我不过欠你五两银子,你也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小二讪笑道:“黄老爷你不满意,那就城西的刘大官人如何?他家奴婢成群,良田百亩。你跟着他,就是一生衣食无忧啊!听说他最近在物色五姨太……” 阿月狠狠地瞪了小二一眼:“刘大官人,就是那个尖酸刻薄的瘸子?他那四个小妾刚好凑成一桌麻将,我还去干嘛?” 小二沉下脸来:“你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瞧不上。就你这个条件,你还挑三拣四的?你说说,你除了蹭吃蹭喝,你还会点啥?你不胡乱找个人嫁了,还不饿死了?” 阿月有点不服气:“谁说我只会蹭吃蹭喝?我还会斩妖除魔,劫富济贫!” 小二打了个哈哈:“斩妖除魔?劫富济贫?就凭你?看你一脸菜色,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你还是不要说大话了,赶紧把五两银子结了!” 哎! 英雄气短。 君子要为五斗米折腰。 五两银子,就能让阿月寸步难行,抓耳挠腮。 阿月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满脸堆笑:“小二……哥哥……五两银子先缓一缓……今日且再赊我一斤卤牛肉!” 小二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瞪着她。 阿月退而求其次:“那就先赊一碗阳春面……” 小二还是不言语,脸臭得像粪土。 阿月只好可怜兮兮:“馒头加咸菜也可以……” 见小二还是不松口,阿月只能暗自神伤,今日大概只能独酌西北风了…… 正当阿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