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后山,沿着树林摸索到小屋后门。
这个家几乎不走正门的,正门外全是豺狼虎豹,那女人上山找野果野菜也是从后门悄悄走的。
为了不使小孩乱跑出去,家里任何一面门窗都上了锁,密不见光。
这个时候女人应该出了门,家里只留有那个小孩。衣轻飏思索了一下,轻轻敲了敲后门,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托腮思忖,环扫一圈,忽然眼前一亮。
衣轻飏摸到门前的草丛中,探手摸了一圈,终于摸到把硬硬的钥匙。这是小孩藏的,他趁他娘不在家偷偷跑出来了,每次偷跑出来,他都会将钥匙藏在这个地方。
至于小孩怎么得到钥匙的?自然是趁他娘不注意偷拿的了。
衣轻飏想过,障眼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定然是怨气最集中之地。而这间小屋里锁住的怪物,便是一切游刃而解的关键。
屋子里黑漆漆的,关上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衣轻飏正想掏出一张符纸,脚下一时绊了根凳子,下面不稳,左手便下意识黑暗中一个方向撑去,撑到了一张桌子。
他抬起头,奇妙地发现即使脑子记得并不是那么清晰,但他的身体居然还保留有残存的记忆。
他确实是曾生活在这个地方很多年的。
衣轻飏索性放空大脑,任由手和脚带着他摸索过冰凉的桌面,墙面,地板,走到铺了层薄被子的床榻边。
嚓——
符纸漂浮在黑暗中,燃烧出光明。
衣轻飏借此看清了整个屋子的构造。
屋子里一桌一椅,一砖一瓦虽然简陋,但都构造得无比精细。
这个障的确很高明。
要知道,支撑障的力量一般只有两种。一是障眼所模仿的这段记忆的主人怨气极深,二是障眼本身便具有极强的怨灵之力。
障之中皆为幻象,是已不存在的人或物,更别谈什么怨气了。这段记忆是模仿他的前世,但他本人就站在这儿,丝毫未受障的影响,所以便只有第二种可能。
——障眼本身便具有极强的怨灵之力。
方才跟二师姐、十七他们进山时,衣轻飏便已发觉山野间弥漫着数不胜数的怨灵。而师姐师兄他们都未发觉,只可能说明是上古怨灵。
而问题便出在这儿,衣轻飏唯一所知的,能够封存上古怨灵的容器——便只有那几个上古神器。障眼也只可能是这些神器的其中之一。
但在上辈子这个时候,神器压根就还没出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难道他没有重生?
或者说,只有他重生了,那些上辈子逃出来的怨气裹带着神器已逃往了人间各处?
那这就很棘手了。
衣轻飏无奈地拍了拍脑门,他这回认命了,就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怎么半途钻出来这么多破事儿?
若只有这一个神器还好,要是全部都逃出来了,他还得一个一个地去追?所以,上辈子自己干嘛去招惹这些鬼东西?
气也总归气的是自己,索性不再想。符纸烧完一张后,衣轻飏也大致猜到了障眼是哪一个神器。
他掏出袖中符纸正要再点燃。
哗啦啦——
门上的锁晃动了起来。
有人回来了!
钥匙在他手中,小孩不可能进得了门来,只可能是……
衣轻飏只来得及撤去脸上由笑尘子施的幻术,女人正好开了门,点起烛火,朝榻上乖乖坐着的孩子举起了自己的菜篮。
“看,阿一,阿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衣轻飏的眼神只落在了烛光下女人的脸上。五官有些许像他的贵妃娘,却并不十分秾艳,顶多算清秀。女人的笑容却天然的温和,或许是因为对着她的孩子,神色与衣轻飏方才在外面所见的截然不同。
“……阿娘。”他有些不适应地开口,“您额头怎么了?”
女人一怔,抚着额上的伤痕随意一笑:“没事,兴许是被树枝蹭到了。来,阿一,咱们不说这个,先看看阿娘给你准备的生辰礼。”
生辰?衣轻飏耳朵一动。
女人拿出篮子里的白面,笑道:“看,阿娘今日到镇上换了什么回来?阿一,快,去把灶膛上的梨花蜜罐拿来,今晚阿娘就给小寿星做甜甜的梨花糕!你以前吵着要吃的!”
果然无论换了什么时候,自己都对甜食情有独钟啊。
女人如何到得了镇上?幻象自然只能活在幻境里,这大概就是障能自圆其说的地方了。
衣轻飏跑到灶屋,小心踮脚抱着梨花蜜罐回来。女人舀了水来,便在桌上和起了面团,衣轻飏第一次亲眼见人做点心,有些新奇。
傍晚美美地吃了一顿。梨花糕其实很好做,就是普普通通蒸好的糕点上浇上一层梨花蜜就好。这是女人的做法,但衣轻飏也还未吃过其他做法的梨花糕。
女人去洗碗时,衣轻飏在屋子里四处闲走,摸到柜台上一面残旧的铜镜,轻轻敲了敲,无任何反应。
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盯着他。
衣轻飏回头,正对上窗纸破洞中那双黑幽幽的大眼睛。
这画面本有些诡异,但衣轻飏却不知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