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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指柔|八(1 / 3)

短暂的寿辰大典结束后,无论外界如何掀起惊涛骇浪,玄天观的门如何被各门派踏破,清都山上的生活照旧平常地进行。

即使在这种平常之下,潜藏着谁也道不明的暗潮汹涌,可由于大师兄这根主心骨的存在,清都山上下弟子仍有条不紊地修习着日常的功课。

玄天观在短短半年内召开了三次道门大会,云倏皆领弟子去了现场。

玄天观首先要做的,是拿出他们所说的有关预言的记载,回应天下人的质疑,证明异数的存在。在说服了大部分人后,有关异数的大规模搜查这才在各方门派的管辖范围内正式展开。

清都山所在的东南部,亦在半年内展开了几次颇具规模的搜寻。

云台内。

云倏看着门下弟子交来的报告,轻轻揉捏眉心,将这一沓厚厚的信件扔回了书案上。

衣轻飏坐在不远处小角落的蒲团上,正打坐静心,听见这动静,不由悄悄睁起一只眼睛,打量大师兄的神情。

下一瞬云倏便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开小差,侧眸看了过来。或许是下意识也或许是天生的,从他不皂色的眸子里流出的目光极为淡薄,浅淡得让人来不及感受他的所思所想,那点情绪便已在他幽远的目光中远去了。

但同样,也因为这份幽远,使他的目光又染上自相矛盾的深邃。那双眼睛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将什么都说尽了。

衣轻飏见被抓住,便索性两眼睁齐全,弯腰拿手撑着下颌,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大师兄,您可真是天底下最适合入道的人。”

那双眼睛给衣轻飏的感受,正如所谓的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他曾最厌恶故弄玄虚,可如今他发现,这份玄虚在大师兄身上是美的,是危险却又值得一探的玄虚。

云倏并未接他那句话,走过来在他对面的蒲团盘腿坐下,默了默,道:“我与你说过,坐忘求的是什么?”

衣轻飏将背挺直,正色答道:“坐者,止动也。忘者,息念也。坐忘,即为忘却一切杂念欲求,寻求与大道合二为一。”

云倏微微颔首:“既如此,坐忘之法有哪七条?”

衣轻飏将扔在身旁的一本书册拿起,将它卷作一团,握在手心里掂了掂:“这本《坐忘论》上说,坐忘之法七条——敬信、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最后得道。”

云倏赞许地点头,淡声道:“抄了三十遍,这回倒记得牢固。”

“那是当然。”衣轻飏笑笑,又举手,“可我有疑。大师兄,若是忘却一切欲求、杂念,凡人便可以得道,那直接一碗孟婆汤不是来得更快?又何需修行呢?”

云倏思索片刻,将桌案上茶杯打开,用食指沾了一滴水出来,缓缓问对面的少年:“阿一,你在我手上看到了什么?”

“一滴水。”衣轻飏眨眨眼道。

“那么这滴水从何处来?”云倏问。

衣轻飏歪头想了想:“云台的茶都是用的无尘无垢的雨水,若是雨水,便是从天上来的。”

云倏缓缓道:“在落地前,这滴水漂浮天上,只是无色无形的气,等它落地,才有了具体的形,才有了我们眼前这滴水。故修道亦是如此,招真必以炼形为先。”

他顿了顿,垂下的眼睑淡薄,凝望这滴水:“阿一,这滴水又是否真的无尘无垢?”

衣轻飏弯腰凑近,纤长的眼睫几乎都要碰到那滴水上:“唔……肉眼看不清楚,但里面一定是有尘垢的。”

云倏淡声道:“修形的下一步,便是形清而合于气。便如同坐忘一般,炼气是排除世人身上沾染的凡尘。”

“正如这水,凡是化形之物,只要生于世间,便不可避免沾染尘垢。若要求得肉/身自在、来去洁净,便应该有战胜灵魂污垢的自觉。”

“含道以炼气,气清则合于神。”衣轻飏托着下颌道,“炼形,炼气,最后一步便是炼神了吧?”

云倏反问他:“那么这滴水如何炼神,阿一?”

衣轻飏弯起眉眼,轻巧地笑了笑:“等。等到天道施舍于它天机,它便能盗得天时,还形于气,重新回归天地。大师兄,这便是返本归原,所谓的大道至境?”

他眉梢又微微挑起:“那么,这样不就是轮回了一圈吗?修道的意义又在哪呢,只是求得一个心安理得、自在清净?”

那一刻他的眼神已然不再是纯粹的少年,而隐隐有了上辈子最后时老态龙钟、戾气萦绕的影子。

但云倏却像没注意到他这种气质上的陡然一变一样,只用自己幽玄的眸子注视进他眼里,也注视进他眼里自己的影子,说出了身为道门楷模的他绝对不该说出的话——

“阿一。”面对他的质疑,他一字一顿,“有时候,你会明白,在修行中,欲望其实比坐忘更重要。”

他将那滴指尖上的水轻轻点在衣轻飏眉心,落在那点红痣上。

“有欲望,便像这滴有尘垢的水一般,拥有了世间无穷的复杂。而明白它内部的复杂后,再看这滴仍能保持洁净剔透的水,你才会懂得它的伟大。”

衣轻飏眼眸一转不转,紧紧盯着眼前人的眼睛。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刻对大师兄来说也极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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