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落,剑归于鞘,江芷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于是坐石头上发起了呆。
她娘从小在山中长大,对石头草木有特别的情怀,她爹投其所好,在院子里布置了不小一座假山,山周围怪石林立,置身其中倒真如同到了深山老林一般。
阳光晒的地上到处焦干,唯有一块水缸大的土壤湿漉漉的,与周围颜色泾渭分明,不想注意都难。
江芷发了半天呆没能想明白剑法到底哪里不对劲,但她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不对劲。
这块石头哪去了?
找江盼宁的时候她正好经过这里,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有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才对啊。
她过去蹲下用指尖捻了捻深棕色的土,表面虽干,下面却是湿的,说明被抬走的时间不会太久,很可能是她去落木斋的功夫被弄走的。
谁那么闲趁乱偷石头?真想要跟她打个招呼大大方方来抬不行?这小偷有病吧。
腹诽完她回书房把剑谱揣进衣服里,盯着满室狼藉想:“会不会是因为我家藏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这个念头随即被打消,如果光死人倒是有可能,可现实是不仅人死了财物还被洗劫一空,人很少能共存两个目标,比如追求精神富足的人往往囊中羞涩,追求大富大贵的人又免不得常感精神寂寞,实乃古今之难题。
下午,日沉西山,江芷将整个十二楼都大致收拾了一遍,又洒水将满院血腥冲洗干净,总算有眼看。
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又有新的烦恼袭上心头。
看江盼宁那个样估计一时半会是出不了医馆,落木先生虽然从没跟她提过钱的事情,但她也不能理所应当接受人家的好意,她那不靠谱的师父跟她说过一句极靠谱的话:“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别欠人家人情。”
她不想欠人情。
江芷双眉一蹙,目光落在“八两上”。
老实说,清云子给她的这把破剑用起来确实挺顺手,她有点舍不得,但把剑鞘当了还是舍得的。
说干就干,她提着剑拔腿就出去打听附近哪有当铺。
外面京兆尹的人正在挨家挨户勘察昨夜可有人听到异常声音,仵作说江家人的死亡时间在子时三刻,正是睡眠最沉的时候。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就算有听到打斗声的,也声称当时以为在做梦转个身就又睡下了,简直可以说一无所获。
江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腿走了。
天阙大街既然是商业街,当铺必然少不了,离家不远就有家,而且装修颇讲究,柜台略矮,没了那股子“目中无人”的劲儿,估计收的货都不是寻常东西,客人能当就能赎。
她才要进去,便感觉后背似被什么东西砸了下,低头一看是枚小石子儿,再往前两丈外的位置,有个少年在看向她。
凤眼高鼻尖下巴,不是李秾还是谁。
“你干嘛拿石子扔我?”江芷语气不太好,她是很感激李叔,但不代表就能被人莫名其妙欺负。
李秾神态放松,伸手指着江芷手中“八两”,答非所问道:“那把剑是你的?”
江芷眉毛一挑:“别人送的,怎么?”
李秾也不走近,就在那不远不近的位置轻飘飘道:“别人送的东西不能当。”他说话总带着一股笃定,让人不由自主就想按他的做,也是出奇。
可惜碰到了江芷。
一高一矮,隔着两丈阳光对峙。
江芷道:“为什么不能当?”
清如山河的少年眸中居然有一闪而过的困惑,略想了下答道:“不知道,我爹跟我说的。”
江芷舒展不久的眉头又拧起来,碎碎念转身:“你爹又不是我爹,我干嘛要听你爹的。”
当铺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长了张笑眯眯的弥勒佛脸,仿佛张口就能吐出句“恭喜发财”来,他也不嫌江芷年纪小衣裳破,先让伙计给她上了盘蜜饯,然后才正儿八经的问她要当什么。
做生意做成这样,活该发财。
胖老板认认真真看了遍她的剑鞘,开了五两银子的价,江芷也不知道五两是多少,就问够不够看病的,胖老板说够,她就同意了。
李秾在外面白眼翻上天。
柜台下面是个大抽屉,里面放着一天收来的物什和银两,胖老板给江芷包银子时江芷就站在旁边等着,目光不由自主往抽屉里瞟了眼,瞬间被一抹紫色虚影勾去心神,她忙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