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主任派去几百里外的乡村做法律咨询,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美其名曰响应上级“乡村振兴,法治同行”的号召,服从上级在各大律所中千挑万选十多名助理律师驻村一个月的安排,实则就是派我们这些实习生去做免费劳动力。 “什么?一个月???” 若不是领导疯狂点头,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以往法律咨询的周期最多是以周为单位,常见的都是一日到三日,还是头回听说要驻村一个月的! 带着主任画的转正大饼,我乖乖地收拾行李。芳姨最为不舍,说是这个月家里要冷清不少。确实也热闹不起来,郑司农因为新剧开机早早便飞去了厦门,没有三个月肯定回不来。 我被派往的是南塘村,全村常住人口不过千户,交通便利风景也甚是清幽,村里人除了种庄稼、养殖之外,多以木制品加工为生。村委会想要申报今年的“民主法治示范村”,上头便安排了法援驻村。 来之前领导一直叮嘱我,让我万事小心,谨言慎行。 “村委会作为全中国最小的行政单位,是中国特色的凝聚地。人性和人情在这里浓缩成了精华。” 这是何律师的原话。我虽然天天埋怨他压榨我,但也不得不佩服他这般的通透。 在村里的工作实质上要比在律所更轻松一些,至少在心理层面。村子虽然不算大,但每天来咨询的村民不少,无外乎关于婚姻、继承、二道贩子、宅基地纠纷等等。好在村里人热情,我倒是吃住不愁。 黄七期听说后便赶来陪我,她一直吐槽出版社规矩多又死气沉沉,这厢索性辞了职。 白日里我在村委会坐班,她便去山林间采风,为漫画新作积累素材。晚饭要么是村民热络地招待,要么是她骑着电动车带我去镇上下馆子。这样桃源般的日子也过到了法援工作的尾声。 这个月我并未主动找过郑司农,大家工作都忙,况且我也没有什么要同他说的。偶尔有些趣事想要分享,在对话框里敲了一半的字又给撤了回来。 他时不时地会给我发些消息来,无关工作,无关家庭,只是问我:“今日过得好吗?” 我原以为因为沟通不多,郑司农便没有了秀恩爱的素材,没想到他依然保持在超话里的更新频率,内容多半是回忆或者是诉说思念。 第一周。 周一,他说:“第一次遇见太太,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她的脸很是幼态,当时我还以为她才不满十八,左心房和右心房打了几场架我才敢问她的名字。三十多岁的我活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周三,他说:“法兰克福机场是我一生都会怀念的地方。初遇太太时我正处于人生低谷,我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事事不顺,是太太挺身而出帮我解决危机,即使她当时并未认出我来,甚至那时她都未曾听过我的名字,因为她不追星。” 周六,他说:“我对太太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后来我曾多次飞到法兰克福,在美因河畔,在歌德大街的街头,在博物馆,在地铁,在机场,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第二周。 周一:“我与太太重逢是因为一场车祸,也许是上天垂怜,不忍我再等一个五年,故意设置的偶遇吧。再见到她我欣喜若狂,暗下决心要死缠烂打,不再让她离开。” 周三,晒了对戒。 周六:“与太太异地的第十六天,想她。” 第三周。 周一:“这个月对于太太来说,工作比我重要。但是太太做什么都是对的。” 周三:“中国真是大得无情,我跟太太竟然相隔1026公里。” 周六:“今天岳母夸我了,哈哈!” 郑司农这老狐狸,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一个大男人竟能写出这种一见钟情又非卿不娶的剧情来,还立了个深情又专一的好丈夫人设。就他这胡编乱造的本事,能把我俩的爱情故事写成一本回忆录! 原以为我能顺遂地结束在南塘村的工作,不想还是遇上了问题。与那些家庭矛盾或是买卖不同,这次是村民要告村委会和村小组。 起初我并没有掺和进来,正巧晚间回办公室拿快递遇上了两方在争吵,一问才知道是桩棘手的案子,遇上了便没有躲的道理,我只能坐下来听上一听。 最近村里正在进行征地拆迁补偿款的分配,诉方唐大爷说家里明明六口人,但村委会只给分了五口人的补偿款,要求把出嫁女儿的那份也给补上。而村委会咬定他那女儿是当时超生又逃避超生抚养费的,虽然后来做了家庭人口补登记手续,但并未申请土地承包经营权,在筹资筹劳中也从未出过力,所以坚决不付。来看热闹的村民也坚决反对。 唐大爷来了气,又是要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