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披星戴月赶回来救她的沈清河,没有陪着她在人间流浪的柳弈,没有大景都城的初遇,也没有鹤龄书院的青春年少。叶卿云镇定地,如同一个旁观者,却无比真实地作为一个影子,体验了一次完全不同的人生。
与她记忆中的万年前,截然相反的人生。
五岁的她没能等来沈清河,靠着那只巨鹰落进了一处山林。在山林中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终于在某天遇上了上山打猎的猎户,被他带出了山。
但是没有顺理成章的收养,猎户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便将年幼的叶卿云卖给了县里的人牙子换了一笔钱,高高兴兴地将她留在了人牙子手里。
人牙子手上好多小孩,瞧着叶卿云长得还不错,就起了将她卖进花楼里的心思。毕竟无论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还是卖给傻子做童养媳,都没有花楼里的老鸨出手大方,愿意花钱。
叶卿云无所谓去哪儿,只要能活着,做什么都行。
于是她被人牙子高价卖进了景朝都城最出名的花楼——“享芳阁”。
同她一起被卖进来的女孩多数是被拐来的良家子和落了难的官家女,都想尽了办法逃跑。逃出去,被抓回来狠狠收拾了一顿,又不死心地继续跑。
叶卿云冷眼看着,乖得极其突出。
她既不告密,也不反抗。教什么就学什么,学的又快又好,一身媚骨天成,不到十岁就已经初现风姿。让老鸨喜欢得紧,将她当个金疙瘩捧在手心。
她被老鸨当做听话的典型,赏了锦衣玉食,过得比一些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好。如此对比让那些从没熄了逃跑之心的女孩们恨透了,却又奈何不了她。
因为她像一个只知道活着的野兽一样,谁给她饭吃,谁就是她的主人。谁让她过得好,她就听谁的话。
没有人愿意和这样一个野兽打交道,所幸叶卿云也完全不在乎。
她在花楼里每天学习各种讨好人的技巧,和琴棋书画。无论花楼这个大染缸多深多黑,她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活着。
因此她既不在意别人的排挤,也不在意那些刻意的逢迎。该吃吃该喝喝,老鸨叫她学什么,她就学什么。听话到让见惯了刺头的老鸨无比舒心,甚至高兴地认了她当干女儿。
就这样还算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直到她十岁生日的前一天,楼里来了个非常阔绰的男人。他手一张,那金豆子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叫楼里这些人都看红了眼,一口一个‘老爷’的叫着。
‘老爷’和别的客人都不一样,他既不来享乐,也不是有了相好过来赎人。
他是来买人。
他用能把整个享芳阁都买下来的钱,勒令老鸨将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叫出来让他挨个相看,连还在院子里没挂牌的丫头们都叫了出来,排成一排,供他挑选。
老鸨把所有人都叫出去了,唯独把叶卿云留在了屋子里。
老鸨经营这享芳阁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因此她只稍微一琢磨,就觉得这位‘老爷’不大对劲。也许被他买走,并不是什么好事。
已经挂了牌的姑娘想嫁给有钱大老爷过富贵日子,她拦不了。还没挂牌的丫头们想逃出花楼,她也不想管。唯有叶卿云不一样,这丫头只是想活着。又是个懂感恩的,自己对她好,别看她不说,心里都记挂着,很有孝心。
老鸨干这行当,知道自己这辈子做的孽也多,估计是无人养老送终。认下叶卿云当干女儿,未尝不是看中了她真心实意的孝顺,想给自己后半辈子留条路。
因此她将叶卿云关在屋里,殷殷叮嘱她千万别出来,才扭着腰去摆平那位财大气粗的‘老爷’。
‘老爷’顶着楼里姑娘们热切的眼神,没管那些花枝招展的媚眼,像是菜市场挑猪肉一样在姑娘们身上拍拍打打,捏着下巴左看右瞧。走了一大圈,才皱着眉头问老鸨:
“都在这了?”
“都在这了。”老鸨低眉顺目,笑得十足讨好。
‘老爷’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有逃跑心切的女孩见了,为了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便壮着胆子高声叫道:
“老爷!还有一个呢!是妈妈的干女儿!”
这一嗓子出来,老鸨后背的汗水一下子顺着脊背淌了下去。她一边心中暗恨,想着一定要把这多嘴的小贱人打死,一边谄媚地对着‘老爷’笑道:“是还有一个,只是奴家这干女儿体弱多病,前两日又染了天花,正高烧不退,怕冲撞了老爷,这才没叫她下来。”
‘老爷’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老鸨一眼,“你倒是有心了。”
老鸨哪还敢多言,只能讨好地赔笑。
叶卿云和楼里的姑娘们都不亲近,因此究竟是不是感染了天花,谁都说不准。只是她们确实有好几日没见到她了,之前听说是被老鸨送去学一门绝技,现在想来可能是生了病。
方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