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宸嬷嬷忧心不已,低声叹道,“老夫人不太好了。” 小七一怔,“不太好?” 她想起从前医官也这般说过自己的母亲。 不太好,便是不行了。 宸嬷嬷默然点头,“老夫人虽没有明说,但私心里是希望表小姐留下的。” 外祖母的想法,小七不知道。 见小七不言,宸嬷嬷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叹息着退了出去,掩了门走了。 室内有一面铜镜,小七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铜镜中的人囚首垢面,脸上用焦炭涂过的地方依旧黢黑,风尘仆仆,那身粗布袍子和麻履破了数处。 难怪燕国的追兵认不出她来。 也难怪沈淑人说她是“要饭的”。 也难怪许瞻问她,“你可知自己有多脏”? 她心里一酸,这就是昨夜大表哥眼里的自己。 他竟能认出她来。 他竟愿握住她的手。 他竟愿给她一枚云纹玉环。 她觉得自己实在肮脏,肮脏无比。再看不下去,褪了破布袍子便进了双耳青铜浴缶之中。 厢房里生了炉子,兰汤也是热乎的,她逃亡多日,如今泡在浴缶中身心舒展,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好似看见十里红妆,千人仪仗,隐约听见黄门鸣鼓,凝神看去周遭是宫门嵯峨,殿高百丈。 不知是何处的宫城,看着十分陌生。 那宫门甬道很高很长,延绵数里,云雾迷蒙的,一眼望不见尽头。 那人的车驾銮铃作响,回眸时冕冠垂珠前摇后晃,牢牢遮住了他的脸,小七看不清那人模样。 却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仿佛认得那人。 愈是看不清,她愈想一探究竟,一着急便朝那人追去,但怎么都追不上,那人的车驾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提起裙袍去追,垂头却发现自己正身着大红色的华袍。 她骇了一跳,挨了烫一般去褪那华袍。 不知怎的,那喜乐声却突然去了后头,方才那人的车驾亦调转了个儿,她原先赶不上的车驾此时正在朝她追来,她仓皇奔逃,心里隐隐害怕乘舆法驾那人。 裙摆太长,她这辈子都没有穿过那般华贵的长袍,甚至连见都不曾见过,她竟能看见那大红的裙摆在她脚下荡出极为好看的涟漪来。 她赤着脚,青石板的地面凉意森森。 她一边奔逃一边往后看去,眼见着那人的车驾愈发地靠近,她仓皇间被那长长的裙摆绊倒,扑通一下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身来,那人的脸突然近在眼前。 小七愕然睁大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