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莽夫一愣,好一会儿才瞠目结舌叫道,“公子!” 主座上的人缓缓起身,“何时能打开,便何时离开青瓦楼。” 裴孝廉一头的冷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公子!末将......末将何罪啊!” 那人不再理会,唤了一声,“小七,走罢。” 小七这才轻提裙袍往大堂走来,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裴孝廉,微微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裴将军是有办法的。” 便见那莽夫铁青着脸,不,他脸上色彩太多,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有几种颜色了。 有铁青,有肿红,也有灰白。 小七不再看他,由着公子牵手往外走去,王青盖车就停在楼外,车盖已覆了一层厚厚的皑白。 廊下的哑婆子已撑伞搀她上了王青盖车,犹听公子命道,“看好了,不许吃喝。” 车内的炉子烤得人暖洋洋的,这个隆冬她没怎么挨过冻。 也不知为何,小七如今尤喜雪天。 不知是因了雪使天地清白,还是因了在她的印象里,“公子”这两个字就是与燕国的雪联系在一起的。 随着一声有力的“驾”,周延年扬鞭打马,王青盖车在兰台缓缓起步,一路沿着蓟城大道奔向金马门。 小七窝在公子腿上小憩,因了雪的缘故,进宫的路远比往日要多出了半个时辰来。 原是要先去万福宫,还不到金马门,马车却停了下来。 周延年禀道,“公子,陆大人求见。” 那人旦一推开车门,便见陆九卿附耳过来,低声禀道,“一盏茶前,良原君携公子慎之先一步进宫去了九重台。” 九重台是燕庄王的寝宫,不知良原君携许慎之去了又是因了什么由头。 良原君之心,公子岂会不知。 因而原本要去万福宫见周王后,进了宫门马头一转,调头便往九重台去了。 下了马车,大雪已停,年前的日光竟穿破云雾打到了大殿上来,厚厚的积雪叫那庑殿飞檐一片金光粼粼。 许瞻携她拾级而上,才至丹墀,便见良原君牵许慎之从殿里走来。 自扶风围杀那日起,小七已有许久不曾见过良原君。 听说良原君一直称病,闭门不出,一向进宫问安的不过是平阳公主与两个孩子罢了。 如今殿前相遇,倒是良原君先施了礼,许慎之还跪下来奶声奶气道,“给大公子磕头。” 许瞻便笑,“今日大雪,王叔身子倒见好了。” 良原君道,“是,已经好多了,来看看大王。” 许瞻又笑一声,“如今父王不理国政,有什么要紧事王叔可去长乐宫禀。” 良原君温和叹道,“叔父不过是个闲人,哪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担忧王兄的身子。” 许瞻点点头,眸光瞥到许慎之身上,“还带着个孩子,是又有什么事要去找祖母哭吗?” 良原君在扶风围杀当日便进宫找卫太后哭的事,他如今暗戳戳地讥讽起来,自然是什么都心知肚明。 良原君也果然是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权当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道是,“快到年关了,带慎之去太后磕头。” 许慎之仰着脑袋叫道,“大公子,慎之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不是小孩子了。” 许瞻闻言笑着蹲下身来,握住许慎之的肩膀,温声问道,“你才五岁,你说说,是怎么个独当一面?” 许慎之扬起小下巴,得意洋洋道,“父亲曾考慎之功课,慎之对答如流。父亲又问慎之当今国政,慎之亦有自己的见解。” 那人若有所思,“你有什么样的见解?说给堂兄听听。” 许慎之摇头摆尾,装作夫子一般捋起了胡须,“当今天下,唯……” 良原君轻斥一声,“慎之,班门弄斧!” 许慎之偷瞄了一眼他父亲,赶紧老老实实地站直小身子,关了嘴巴不说话了。 许瞻便笑,伸手朝良原君比了个噤声,“童言无忌,王叔不要吓唬孩子。” 继而轻轻捏着许慎之肉嘟嘟的小胖脸,又问,“堂兄问你,长乐宫有一样东西,是这世间最好的,你想要吗?” 许慎之歪着小脑袋,乐陶陶地问,“堂兄说的是什么好东西?” 许瞻笑道,“龙榻。” 小七心里一凛,公子在试探良原君与许慎之有没有谋逆之心,但若许慎之说错一个字,便不必再等良原君起事,今日就能将扶风灭族。 权力场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