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号院一共20多栋独立别墅,70多栋小洋楼,80年国家给杰出贡献院士每人分配别墅兹作奖励,萧送寒父亲萧寄明是其中一个。
附近林萃路高校林立,生物学科满誉海外,程飞一家是后边搬过来的,方便作为特聘教授的父母在对面大学教书。
这样一来,两家成了邻里前后的关系,车来车往常常拼坐一辆。
萧寄明腿脚不便,家里有专人司机负责接送往来,这么多年,程飞蹭车习惯,惯到不假思索的情况下,会直接把萧家的专人司机叫成“我们家周叔”。
在他看来,萧家大小姐回国,萧家没有出动老二押车,怎么的也该派周叔来接机,灰不溜秋打车回家算哪门子的接风?
拖油千里,终须一别。
院区的路灯坏了两个,十米之外的昏黄路灯光斜斜打在密林。程飞瞅着三岔路口犹豫了下,拖着行李箱沉重地朝单元门走。
两步一停,三步一回头。
要想的没错,估计这会儿他脑子里,已经是英泰美剧各种恐怖片轮番上映了。
萧梧叶没忍住:“跟我嘴。也就这怂样!看你以后能讨到老婆!”
萧送寒拉着行李走在前面,突然若有所思地回头。
萧梧叶立即反思:“我说错话了?”
萧送寒今天给人的感觉有点怪,他摇头,拍了拍萧梧叶的肩:“走,先回家。”
萧寄明是清华大学历史学科荣誉院士,有收藏和手作的习惯。
院子中的二十多栋小楼,只有萧寄明将外立面做了重新翻修,涂石漆改成中式白墙。
庭院前后加起来四十多平个方米,车库藏在侧面,中空地带堆堆叠叠,全国各地收来的盆景林木植满入户门的两侧,藤蔓牵廊,假山做水,动静相宜参差错落,同样也在时间垒砌中,衍变成了过去中式园林移步易景的风格。
每次从澳大利亚回国,萧梧叶都整得自己像某个穿越小说的女主角。
为他们开门的是夏姨。
萧送寒母亲不在后,一直是夏姨在陪伴并照顾腿脚不便的萧寄明。
“总算回来了,路上累不累?”
夏姨年不过五十,平时没有生计负担兼注重修身养性,精神面貌比同年龄段的阿姨要好。
萧梧叶跟她算不上亲厚,但没有功劳有苦劳,里里外外她都将全家照顾得很到位。所以每次回家,萧梧叶都会给她顺手捎一份特产,比如这回的十年老陈皮。
拾掇礼物的空档,萧送寒倒来大杯温水给她。
萧梧叶沙发上瘫了一阵,过后才想起来翻翻看看家里近几个月的变化,楼上楼下跑了一圈才反应。
“他……没在家啊?”
夏姨把宵夜小笼包热了一遍端上桌:“你爸啊?刚才还同我在屋里等你们,好像是学校有什么事,又回去宿舍那边了……对了小寒,老萧还说,让你吃完东西过去找他。”
一年365天,萧寄明住在家里的时间,还不及在学校宿舍的四分之一。
萧梧叶撘眼自己这幅打扮,霸气是霸气,但蓦然觉得无聊。
味碟端上来,萧梧叶拉开座椅,伏在餐桌上挑了一筷子。
萧送寒坐到对面,食指触在她额前,叫她把头抬起来。
“这几年,资本总喜欢拿文化镀金,是式微但也是机会。”
他放慢了语速:“你知道的,爸很专注这些事情,没落几百年了的东西,总需要人去做。你没回来的两个月前,我们刚签了档书信栏目,你没接触过,不知道筹备比执行要来得繁琐,资金一启动,那就不光是一个人的事,得是项目所有人,连着好几个月废寝忘食的加班才能入其门。”
萧梧叶拿饺尖轻轻蘸酱,夏姨盛了酸萝卜来一块入坐。
她示意夏姨在,瞪了萧送寒一眼,直说知道:“我也没说什么,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只是……顺口问问。”
话虽这么说,萧送寒还是抬眼看她,吃了两口,拿上手机和钥匙出门。
“那我去了,你早点睡,晚上不要等我。”
夏姨忙让他等等,手脚利索地捡了几笼蒸饺,按着这个点,也是到老师们放风的时间了。
院外的铁门轻轻咬上,感应灯应时熄灭。
萧梧叶望着萧送寒塞进夜色的背影,突然吮着筷头呢喃:“夏姨,你说送寒将来会不会接他爸的班啊?”
夏姨微微笑,这孩子总是“你爸他爸”嘴边挂,萧梧叶知道她会说什么,自言自语似的又接话:“……还是希望他别。”
……
这个问题萦绕在萧梧叶脑海不是一天两天,按萧家安排给萧送寒的工作角色,子承父业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萧家是个老门庭,繁简字运动也没能动摇姓氏根基的那种,沉寂归沉寂,却属于行业内外,缺他们不缺,少了却又似乎一桩遗憾的存在。
这就好比有些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手作,没有滋养行当生长的土壤,又被来势汹汹的工业力量裹挟——舍不得,放不下,被框表成工艺品挂在墙上,处境既矛盾又尴尬。
萧送寒的性格她太了解不过,极其自律,极其尽善。
然而在这种注定的“蹩脚感”下尽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