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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皇(1 / 1)

一想到永远也见不到德妃娘娘,见不到六姐姐,就觉得胸口闷痛,哭着哭着,我有点头晕,一头栽下去,竟把桌案撞翻了。

砚台、笔架都是上好的东西,我只来得及抢出最贵的,剩下的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脚被碎瓷片扎了一下。

晚上我这里请了太医,宫人们各自忙碌。

我躺在加大号的贵妃榻上,拿扇子盖住脸,开始想怎么给六姐姐回信。

现在倒没那么难过了,就是脚痛,非常痛。

有个人走了进来,我哭累了,以为是小孙子,懒得移扇,就让那个人给我把茶杯放到手里来,我想喝水。

他叹了口气,依言把杯子递过来。

我把扇子往上挪了挪,露出嘴,开始喝水。

眼睛哭肿了,又痛又涩,很不舒服,盖着倒还好一些,冰冰凉凉的扇骨贴在上面,舒坦。

“你就懒成这样?”

一个我绝对想不到的声音出现。

吓得我一口水喷了出来,扇子也飞了。

燕皇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素淡的月白色衣袍上有些水渍,满脸都写着嫌弃。

我想站起来行礼,他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似乎很是疲惫。

屋内的光不亮,我现在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和铜镜相差无几。哭果然伤眼睛,德妃娘娘最后那几个月总扎到手,不知道躲着人哭了多少回。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难过了。

“你真要少吃些了。”燕皇也有点难过。

“父皇,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刚处理完政事,听说华翎宫叫了太医,就来瞧瞧。”

“阿宴不在,这里有些空……”燕皇话没说完,眼神在我这里转了一圈,闭口不言。

六姐姐名江清都,小字阿宴,只有燕皇一人这样喊。

或许是他觉得空旷吧。

实际上我往屋内一坐,瞬间就有点拥挤。

“你好好休养,缺什么只管传话,少吃一些,昔年你母亲能在鼓上舞,换作你,一上去就把鼓皮捅穿了。”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母亲。

杜若姑姑怕我难过,从来没提过。

“又瘦又好看。”燕皇想了想,这样说。

“有画像吗?”我突然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我画给你看。”

桌子被重新收适过,燕皇扎起袖子,我站在边上替他磨墨。

“劲还挺大。”燕皇看我如此卖力,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他落笔如飞,很快勾勒出一个裙裳翩跹的女子,姿态曼妙,只缺一张脸。

他凝神不语,盯着未干的画。

我不由得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忘记了我母亲的长相?

然而他看起来一派镇定。

他又开始动笔,极细的笔锋,勾出如画眉眼,连神态也极其逼真,似嗔似笑,还有点清高。

我也不知道画中人与我母亲有几分像,但这一刻看着画上的人,心中陡然生出些亲切感。

更深露重,他要回去了。

我踮着一只脚送他,动静太大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无奈,摆摆手,渐渐远去,很快隐在夜色里,只能看见一条蜿蜒的灯笼光。

燕皇今年四十三岁,鬓边白了一片。

去年还没老得这样厉害,四公主与德妃娘娘相继逝世,他便愈发显老了。不知道是哪年,他来华翎宫让六姐姐给他拔白头发,那时才一两根。现在再拔,怕是要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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