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总是高兴的。
可惜……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不割舍?
他说起大哥的时候,眼神怀念而悲恸。
我忘了问当年燕苍两国是如何打起来的。国与国之间的争锋,从来不受一人之力影响。强者生,弱者死,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菱妃娘娘何错之有?王大公子英年早逝,过于凄烈。
两国之间既是世交,又是世仇。
王家人,应是恨极了苍国人。
“殿下能不能与我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夕阳下,他眉目间镀了一层金辉,更显温润。
“这很难说,我现在只想和你说高兴的事情……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好。”
“我为殿下吹曲子吧。”
王大力折了片树叶,笼在手中,吹了一曲悠扬的小调。
“殿下试试?”
“就当把心里不高兴的事都吹出去。”
“bu——”
我很卖力,吹出放屁的声音。
王大力咳嗽起来,极力忍笑。
“bu——”
“bu——”
“bu——bu——bu——”
我不管他,吹得愈发认真。
声音没多大改善。
“殿下好些了吗?”
“好些了。”
“这是和谁学的啊?”我没听说过京中有人会吹树叶。
“我大哥。”
王大力再度露出怀念的神色。
“殿下轻一些吹,但也不能太轻,会没有声音。”
“军旅途中,将士们少有乐器,思念亲人时就会折树上的叶子吹故乡的小调。”
“大哥在时,我还年幼,只学会了一首。其他曲子虽然也能吹,但总不如它们本来的乐器演奏得好听。”
王大力吹了段古琴曲,怪里怪气,吹了一半就停下了。
“殿下,有时我也想,以后我会像兄长一样为国征战,或许会遇到不测,便心生忧虑,不敢诉明心意。”
“殿下嫁给我,势必会担惊受怕。一想到这里,就有些犹豫。”
“但我不想看着殿下您嫁给别人。”
“我也不想。”我低声道。
他目光灼灼,我心中一深一浅地痛,似乎被柔情填补,转而又化成一种更深刻的痛楚。
“殿下,待你及笈,嫁我可好?”
我犹疑着,一个字吞吞吐吐说不出。
“我以为,殿下待我,终究是有几分倾慕的。”
他语气低沉而失落,距我只有一步之遥。
我该如何说?
我真想鼓起勇气在他面前说出真相。
可我太留恋这一刻的光影,留恋他温柔的眉眼。
“王琅,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我转身,背对着王大力,试图盯着即将落下的夕阳,把眼泪倒回去。
“殿下没有否认我的话?”王大力站在我身后。
我没有回答。
傍晚风大,城楼外有沙。
这下我真是迷了眼,眼泪稀里哗啦流下来。
如果王家人不介意我是菱妃娘娘的女儿,我一定会答应王琅。
如果介意,王大力又该如何自处?
怕是介意的。
王大公子是顶顶出色的人。这样的人,死在与苍国的战争中,身为亲人,一定痛彻心扉。
而菱妃娘娘,如果燕国没有以她为质,她是不是,不会死?我从来没见过生母,看着十二向高妃娘娘撒娇,我不知有多羡慕。如果她在世,那些不能与人倾诉的话,是不是可以说给她听?
“都是微臣不好,带殿下来城楼上吹风。”
王大力很是歉疚,想与我擦泪,又很笨拙。
“不关你的事。今天的落日很好看,我很喜欢。”
“还是微臣的错,没有给殿下挡住风。”
王大力低头看着我,急急忙忙掏出一块手帕。
“擦一擦眼睛。”
“王公子,沾点热茶。”
宫女把手帕打湿,王大力拧干后给我擦眼睛。
他待我越好,我心中越是难过。
沙子早就出去了,我流泪是因为心中难过。他还手忙脚乱,慌得不行。
“我回去想想办法。以后再答复你。”
我只能这样说。
“这也要想想办法?”王大力很惊诧。
“是的,我不可以?”
“当然可以,殿下做什么都可以。要是殿下想不出来,我替殿下想。”王大力见我不哭,舒了口气。
复而低声道:
“我从未见殿下哭过,突然觉得心跟着揪成一团,恨不得以身相替,或者去闯刀山火海,只要殿下开心。”
是了,我与他之间,正隔着一片刀山火海。
“你好好的,我一直开心。”我总算控制好情绪,心境平和下来。
先前在大皇兄府里,情绪就起伏汹涌,压在心里,直喘不过气来,如今哭了一场,觉得好多了。
“不许告诉别人今日发生的事!”
“遵旨。”
“殿下,我学了几个笑话,要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