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医院的天台上,阳光从高空兜头照射下来。
曾亦慈站在古迟雪身后,一脸愣怔地看着她。
要死了…是什么意思?
古迟雪的话,就如同一颗巨大陨石狠狠砸进她的脑海里。
在这一瞬间,她的思维都好像在这场大爆炸中,被洗刷成一片空白。
她嘴唇颤抖了一下,迟疑的问:“你…在说什么?”
古迟雪留恋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对面大楼上高挂的明星海报在光线的作用下熠熠生辉,医院外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地走向自己人生中下一个目的地。
晨曦的光辉与人世间的众生相交织,勾勒成了一幅以文明为画笔的盛大浮世绘。
她叹了口气,转身直视着曾亦慈的双眼:
“我能感觉到,我体内器官的各项机能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虚弱。”
“从我醒来的那刻开始,就有一种从虚空而来的病毒侵入了我的身体,它们从边缘开始蚕食,不死不休。”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古迟雪撩起她那一头如绸缎般顺滑秀发。
与外观不符的是,在一截黝黑透亮的发丝根部是成片成片触目惊心的白。
“你看这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我的头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古迟雪发出一阵苦涩的笑,自嘲道:“是不是很难看?”
“曾亦慈,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如果被叶柔看到了我这副样子,那丫头又要哭了。”
“怎么会这样?前两天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分明还是好好的啊!”
曾亦慈不敢相信,她顾不上太多直接走过去上手翻看了起来。
哪知道,古迟雪在自己面前展示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她甚至在古迟雪故意释放出的信息素中,闻到了一股腐朽味,那种只能在即将面临大限的老人身上,才能闻到的味道。
曾亦慈终于接受了现实,她那双湛蓝的瞳孔不知从何时起泛起了水雾。
看到这个曾经如谪仙般的人落的如此模样,她的心里都仿如被针刺一般,更别说被叶柔给看到了。
“好了,该看的你现在也看到了。”古迟雪收起信息素后退一步,微笑着说道:“在我身体真正衰败前,我要把和叶柔之间的一切斩断,让她把对我的满腔爱意通通转化成恨意。”
“这样在我死亡之后,她应该就不会有那么伤心了吧?”
“所以,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曾亦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吗?”
古迟雪这些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曾亦慈依旧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掩藏在微笑之下的落寞。
甚至乎,那恍如实质的悲凉。
曾亦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心中的酸涩却让她一直开不了口。
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古迟雪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这样既纯粹又美好的感情要毁在所谓的天意之下。
虽然古迟雪提出的办法从长远来看,的确是把这段关系所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最好方式。
可是要达到她说的效果,要把年少最真挚的爱意变为漫长到一辈子的恨意,叶柔在这段时间又会伤心到什么地步呢?
而眼前这个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爱叶柔的女人,要亲手对她施加伤害。
她的心里又会是何等的痛苦和煎熬呢?
曾亦慈不知道,但就光这样一想,她的心就好似被虫蛀一样,涩涩的疼。
两人对视着,沉默着。
就在古迟雪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曾亦慈沙哑着嗓音开口:“你要我怎么帮你?”
肉眼可见的,古迟雪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平常的早晨,她把自己设想了许久的办法全部说了出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些对她来说,真的很残忍,你应该知道她有多么爱你。”曾亦慈的话里似有犹豫。
古迟雪深吸一口气道:“没办法啊,以我对那丫头的了解,不到这样的地步,她是不会相信的。”
“你对她还真是…”曾亦慈摇了摇头,斟酌着词语:“或许有时候,残忍也是一种温柔。”
说话间,古迟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装饰华丽的信封交给曾亦慈。
“这是什么?”
古迟雪的眼神定格在信封上许久,轻声说道:“这里面装着一封我写给叶柔的信…在我死亡之后,如果她发现了事情真相,你就找个时间把这封信交给她。”
“这算是我留下的一个后手,当然如果她没有察觉到不对的话,这封信就让它一直尘封在过去吧。”
曾亦慈手指摩挲着信封又抬头看了看古迟雪,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手里的信宛如千斤重。
原来这个人早已谋划好了一切,她的命运也将会在自己所布下的局中,一步一步,精准地朝死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