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回亦即共工,是水神之名。皇宫康回门属东方水坎位,故因此得名。 皇宫内禁,不容轻慢,所有马车轿辇都要在康回门外驻足。过了康回门,外臣内侍就都要步行入宫,以尊天威。 暮色已经沉了下来。老杨办完沈鸣鸢交代的事情,重新回到马车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沈鸣鸢交给他的事情并不麻烦。她要他找几本书册,替换掉包袱里面的账本,若是驸马爷来拿,就直接给他。而那几个账本,也要原模原样地放在马车里,自会有人来取。 老杨出身底层,泥腿子一个,就连大字都认不得几个。 他只知道在军中时沈鸣鸢用兵如神,却完全看不懂她的布置。 千好万好,脑子不好,但老杨有一个长处别人都没有,那就是他听话。 哪怕听不懂沈鸣鸢的安排,他也能将事情圆满做成。 这场宴会十分盛大,几乎聚集了全洛京的达官贵人、皇亲勋戚,康回门外落轿下马,门前聚集了不少车驾。 这些处置贵门的轿夫车夫,大都聚集在此处闲聊。老杨刚跟随沈鸣鸢从边关回来,没几个熟人,但他性情爽朗,很快就融入这些车夫的气氛里,聊得热火朝天。 没过多久,就从几个车夫那里,讨来了贵人们放在车上、打发时间用的话本。 一共三本摞齐,再用原来的包袱皮一裹,天衣无缝。 里面的账册早已经换成没有营养的话本,可是有包袱皮抱着,外观和先前根本没有差别。 老杨抱着新包袱喜滋滋地离开人群,独自回到自己的车马之上。就在靠近马车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深蓝色的天幕下,远处的宫灯根本不足以照亮老杨的周遭。 但在晦暗的天光里,他还是看到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反复回忆了一下沈鸣鸢的话。包着话本的包袱,是要给驸马爷的。 那么刚刚一闪而过的,应该就是沈鸣鸢真正要等的人。 刹那之间,他紧张的表情又松懈了下来。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暗处的人影,他将包袱往怀里一报,跳上车辕,就靠在车厢的边缘,阖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就鼾声大起。 只有一双耳朵,始终支楞着,仔细听周遭的动静。 刚刚那个瞬间他已经看清,暗处的那个黑影,脸上戴着的,是一副黑色镶金边的面具。 沈鸣鸢是在钓鱼。 她故意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马车上,停在龙蛇混杂的康回门外,就是知道那个潜龙卫一定会返回此处来取。 潜龙卫是天子禁卫,御前行走,为皇帝办事。 长街上匆匆一见,沈鸣鸢认出那个潜龙卫的身份不低。以所查案件的机要程度推测,他至少是地字营的翘楚,甚至有可能跻身天字营。 这样地位的人,就算来往宫禁,也是一路通畅,根本不会有人阻拦。 料定他的行踪,守株待兔,这人一定会送上门来。 老杨搞不清沈鸣鸢的这些计谋,但他知道,不远的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他假装睡着等待这人上钩,潜龙卫却非常谨慎,只躲在阴影之中观察,并没有贸然上前。 两个人一明一暗,谁都没有动一下,反倒是不远处的宫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杨半眯着眼睛,瞥见来人是卢绍尘,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又重新垂下眼皮。 只待卢绍尘走上前来,不客气地把他晃醒。 “嗳那个谁!别睡了,醒醒!” 卢绍尘向来目中无人,除了府上姿色好的姑娘,下人的名字他根本不往心里去,何况眼前这个沈鸣鸢的亲信。 老杨跟在沈鸣鸢身边多年,沈鸣鸢虽是一军主帅、一国公主,对老杨也以礼相待,尊称“杨叔”,听得老杨心里暖暖的。 被卢绍尘粗暴的摇醒,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心中自然生出许多不悦来。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他没有好气地看着面前的公子哥。 卢绍尘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老杨怀里的包袱上。 “这东西,你没动过吧?” 他狐疑地问老杨,脸上写满了不信任。随即又喃喃念叨着:“也是,像你这种粗蛮汉子,肯定是不识字的,就算看过也无妨。” 他探出胳膊,想要一把抢过包袱,却被老杨轻轻一躲,闪到一边去了。 老杨垂着眼皮,不屑地看一眼卢绍尘:“这包袱是公主亲手交给我的,驸马现在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