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晦暗,月光照不了人间。 黑色的人影在房顶上一闪而过,越过无数鳞次栉比的屋顶,停在一条深巷中。 祈月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看到司徒信到来,积极单膝跪下。 却被司徒信一把扶起。 司徒信刚刚从房顶上落下来,还带着一身夜露。 他的手是冰凉的,碰到祈月的胳膊,令她忍不住一颤。 风华正茂的少主,身体如今成了这副模样,祈月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疼。 司徒信却云淡风轻地笑笑:“怎么见一次跪一次?月姐怎能这样见外?” 祈月被司徒信扶了起来。 她风尘仆仆,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一看就知道最近劳心劳力,做了很多事情。 司徒信关切说:“这一趟兖州城,辛苦你了。”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祈月没有矫情,接着说,“少主,如今玄贞营余部我已经悉数召回,现在正分散在兖州各处。少主可要带我们一同回梁都?” 司徒信愣了一下。 祈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他是知道的。 但他没想到,短短几天就能将原地打散的玄贞营各部召回。 这支部队人虽不多,却个个身怀绝技。如今被祈月重整,是他手中唯一一枚活棋。 司徒信沉吟片刻,还是选择摇头拒绝。 “为什么?” “如今大梁国内什么情况,你可有了解过?” 祈月摇头:“这些日子只顾着找少主,还没有来得及与梁都沟通。” 司徒信叹了一口气。 “我在盛国洛京,倒是找到了几份绝密的情报。父皇病重,长兄仍然戴罪之身,‘陆文奚’远在盛国为质,我那位皇叔,已经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把持了朝政。” 提及这位楚王,他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月姐,你应该还记得,我娘是被什么人所害吧?” 他和他的母亲,在兰庭被囚十年。 若不是母亲选择了死亡,他将会在那一方院子里,从生到死,永远不塌出一步。 当时的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却也能想象到,楚王是如何陷害母亲的。 更不必说祈月,那个时候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姑娘。 提及往事,祈月之恨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以我和玄贞营现在的状态,贸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只会沦为一只被捏死的蚂蚁。”司徒信的嘴角轻轻挑了挑,冷笑道,“陆文柬顶替了我的名号,出现在洛京城中,但也不是什么坏事。楚王既然已经认为我死了,那我就办一个合格的死人,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敌明我暗,瞒天过海?” 不愧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人,司徒信刚一开口,祈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少主,你是要我们在你已‘死’的这段时间内,韬光养晦,暗自筹谋?” “楚王没有杀我父皇的勇气,他只能等他归天。就算父皇明天驾崩,楚王依旧不敢取而代之。虽然长兄已不在太子之位。但毕竟曾监国多年,楚王想要兄终弟及,也名不正言不顺。这段时间他一定头疼得厉害,我们正好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一些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背手望天,眼眸无比坚毅。 “其一,派人前往洛京,盯住陆文柬。他本人虽然不堪大用,但他跟楚王、盛臣之间,一定还有深层的联系。” “其二,派人前往北大营,告知领军将领我还活着的消息。让他们做好准备,我随时有可能返回军中。” “第三,与梁都我们的人保持联系,尤其是长兄。他虽然被禁府中,但总能递得上一两句话,我得让他亲口告诉我,这段时间梁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条命令,简洁而清晰。 举手投足间,司徒信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 “祈月领命!”她半跪下去,这一次他却没有跟她客气。 他没有转身,说出了最后一条命令: “第四,所有人,以保全性命为第一目的,所有行动一旦有变,立即撤回,不得恋战。” “少主!”祈月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知道这话意味着,她的少主对这些部署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若是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们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将成为族人最后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