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夏末的太阳懒洋洋的。
山林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上许多,已经有了很浓重的秋意。
有些树叶已经变色,远远看去,绿黄相间,错落有致。
文远引着沈鸣鸢在山庄里走,沈青枫则远远跟在后面,笑而不语。
他们从前堂绕到后院,撩开垂落的藤蔓,走进一洞月亮门,来到山庄的花园。
“这池塘是活水,用山里的泉水改的。”文远遥遥一指,“从那边流出去,最后汇入洛河。”
沈鸣鸢睨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他带着沈鸣鸢在山庄里逛了大半天,山也说好,楼也说好,哪哪都好。
沈鸣鸢却知道他的心思,没好气地问:
“出手这套山庄,文兄能从中获利几成啊?”
“是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低价出的,他急着返乡,没开高价,只需两万两现银就可拿下,这当中利润嘛……”他神秘一笑,“商业机密,不可说。”
沈鸣鸢白他一眼:“那可是两万两,你怎么不去抢?我刚刚被罚两年俸禄,手头紧得厉害,又欠了你几千两银子,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
“小人知公主殿下急着入手宅院,安置流民,这才托人四处打听,在山中找到这处山庄。”文远的眼角轻轻一挑,露出些狡黠的微笑,“殿下若非诚心合作,岂非辜负小人一番赤诚?”
他这几句话,简直戳到了沈鸣鸢的痛处。
北城一场大火,伤亡百姓逾百。无数房屋倾塌,流离失所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沈鸣鸢这些日子忙着安置,收购了一批京中废宅,稍加整顿,安排他们居住。
此事有洛京府协助,朝廷也拨了些银子,倒是顺利。
只是她自己动了些念头,从这些乡民中挑了很多人出来。
他们有一些是未开蒙的小孩子,有些是无功名在身的童生,还有一些是屡试不第的秀才。
她把他们搜罗起来,想找个地方安置。一方面给他们提供读书求学的便利,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己所用。
只是这事不能办得太扎眼,既不好安置在公主府,也不能城中。
这处急着出手的山庄,倒是很合适。
从文远那里收到消息,她就带着一大家子人来实地勘察,这处山庄,她真是越看越满意。
平心而论,依山傍水、三进三出,两万两白银并不算贵。
若她没被扣银饷俸禄,不过是挥挥手的事。
可惜现在……
——囊中羞涩啊……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穿过半廊,来到一处阁楼前。
文远朝着阁楼一指:“这间楼宇已经屹立百年了,比这处宅院的历史还要悠久……”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喧闹的声音。沈鸣鸢拨开遮挡的树枝,见是程云秀在和银环林篁在打闹。
桓娘一开始跟在林篁的身边,此时林篁跑远,她跟不上,就只好转而跟在顾巡之的身后。
见沈鸣鸢往她那边看,怯生生地躲闪她的目光。
沈鸣鸢却朝着顾巡之招了招手:“顾书生,你们过来!”
顾巡之听闻沈鸣鸢召唤,不敢怠慢,拉着桓娘的衣袖,匆匆忙忙地来到沈鸣鸢的身边。
两个人齐齐抬头,仰望伫立在面前的阁楼。
听闻沈鸣鸢相召,银环几个人也不再玩闹,也聚到她的身边。
楼高三层,十字歇山顶,飞檐下的铜铃铛随山风飘摇,发出清脆的响动。
经年老楼,红柱绿梁被侵蚀得有些褪色,却更显古朴厚重之意。
顾巡之抬着脑袋,桓娘也跟着仰头。
沈鸣鸢的手在顾巡之的后背上拍了拍:“怎么样?”
“峡拆云霾龙虎卧,江清日抱鼋鼍游。”
话音未落,远远跟着的沈青枫就“噗”一声笑了出来。
沈鸣鸢:……
“说人话。”
“牛。”
沈鸣鸢这才看文远一眼:“你方才说,这山庄卖多少来着?”
“回禀殿下,两万两白银。”
沈鸣鸢的头有些疼。她把又银环叫来,痛苦地问她:“银环,我们公主府可还能拿出两万两?”
公主府的上下事务都由银环来打理。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殿下,若是两年都没有银饷,咱们可是坐吃山空,得省着点花。按照先前的计划,在城中买些租些民宅,一年也不过两三千两银子,如今非要斥巨资买个庄园下来,奴婢觉得不划算。”
程云秀也不住点头:“不划算不划算。”
沈鸣鸢想起方才经过池塘之时突突涌起的泉水。她很不想承认,那方池塘让她想起了南鼓的静水山庄。
想起不解风情,把自己扔进冷泉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