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一看她车厢上那极鲜妍张扬的牡丹纹饰,队伍里那些佩乌金刀一身玄衣,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青铜面具的鬼面卫,便知这是嫡长公主的座驾,都是早早避让在道路两旁,更没有哪家的马车敢挡她的路。 无人得知,这些让人望而生畏的鬼面卫里,混入了被内侍省判为重犯的内侍凌寒。 原来是魏思音要出宫前,凌寒听到风声,前去找她。 魏思音见他主动来找,心里欢喜得什么似的,盯着一张哭花了的脸,却朝他笑得灿烂。 凌寒嫌她的笑容刺眼得很,低下头道: “公主,奴才想求您一件事。” 魏思音听后,激动到恨不得一把抱住他。 凌寒居然会求她办事了! 这在她看来是个极好的兆头。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听到她兴奋的语气,凌寒眸色却冷若深渊,嘴角讽刺地勾起,“您去见顾世子时,可否带上奴才?” 他料想她一定不会答应,但还是故意来问她,就是想看她为了顾沅是如何与他虚与委蛇,再听一听她编出的那些舌灿莲花的好听谎话。 却不成想她竟是无比痛快答应,“好啊!你想见谁,本公主就带你去见谁。” 这下轮到他怔住了,定了半晌才出声,“公主就不怕奴才趁机对顾世子出手?” 魏思音笑着凑到他脸前,水盈盈的大眼睛近距离盯着他的俊脸,见他面色微红地往后避开,她开心地笑道,“你才不会。” “公主为何笃定奴才不会?” “本公主就是知道。” 凌寒就知道从她嘴里得不到一句正经话,闻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随后魏思音命绿漪给他送来青铜面具和玄衣劲装,他这便乔装成了鬼面卫,出宫时因她有皇上亲赐令牌在手,亦无人敢查长公主的车队,一介罪人之身,竟是毫不费力就出了宫门。 此刻骑在汗血宝马上,他还有些恍惚。 忍不住又在心里想着魏思音,越是想她,越是想不透她。 车厢内,魏思音盛装打扮,绿漪手持一面鎏金铜镜,照着她的花容月貌。 魏思音瞧着镜中自己,哪一处五官不是极尽艳色? 她不无得意地想,就是一句国色天香,她也担得起。怪不得她一打扮好,凌寒就不停地偷偷打量她,肯定是被她的美貌深深迷住,都迈不开腿了。 唯有一处缺憾,一双美目余肿未消,一看就是刚哭过。 “绿漪,你说顾沅那么自命不凡,他会不会一看到本公主的眼睛,就想当然地以为,本公主是为他哭的?”魏思音皱着眉问。 绿漪心道,您难道不是为顾世子哭的? 就连她这个亲信大宫女都以为,魏思音是一时冲动掌掴了顾世子的乳母后追悔莫及,一个人躲起来哭,才把眼睛哭红的。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只能哄道: “怎么会?奴婢拿脂粉给您遮一遮,就看不出了。” 魏思音却诡谲一笑,“不必遮了,就让他看着。” 摘星楼楼如其名,共有五层之高,是大齐帝都最负盛名的酒楼。这里的酒菜昂贵,平日里权贵云集,一顿宴席的开销就够平民百姓全家饱腹半年。楼里还搭了台子,一到入夜时分,便有美貌的歌舞姬在台上献唱卖艺,底下酒客打赏不绝,多得是一掷千金的风流贵公子于此地寻欢作乐醉倒温柔乡。 一楼如此热闹奢华,往楼上走,却是一层比一层安静人少。 坊间有句话,能上摘星楼二楼的,那都是皇商富甲一方豪绅;三楼的贵客,那是手握实权的官员,和家底深厚的官宦子弟;上四楼的贵客,那得是正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勋爵国戚,乃至入京朝拜的藩王之流。 能上得了最高层的,只有魏氏皇室的直系贵胄。 唯有那位顾世子例外,能以外姓之身登上摘星楼第五层。 世人只道顾氏嫡长子何等清贵,犹如高悬在天上的那轮皎皎洁明月,就连摘星楼那位神秘的幕后东家都愿意为他破例,将他请入顶层。因为只有在顶层落坐,与皇族之人平起平坐,才配得上顾世子的身份人品。 却不知,摘星楼在二十年前是已故皇后的嫁妆私产。皇后临终前,将摘星楼留给了她唯一的女儿魏思音。 如今摘星楼的幕后东家正是魏思音。 她一句话,便让顾沅做了第五层的座上宾。 同样只要她一句话,他连摘星楼的大门都进不来。 毕竟顾氏再如何门阀高贵,也高不过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