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中看了沈清一眼,见沈大山都不管她,也没多在意。
他瞅着沈大山,老眼泛着八卦之意:“我听说你家昨儿晚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还请了李大夫?”
沈大山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这事让他咋讲。
他能说他孙女把亲家公气得背过气了吗?
早年听人说书时,他听过有那辩口利辞的,能活生生把人说死,却从未见过,没想到他家就出了一个。
这话说出去好听咋地?
沈信中见他不吭声,嫌弃道:“这有啥不好说的,是不是那徐海病了?”
他今早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都变好了。
只是他还不知其中缘由,只听说大山家昨儿晚上吵吵闹闹的,还请了李大夫,今早就有人见到那徐海一脸病容,可具体昨晚发生了啥事,旁人也说不清。
“是病了,也没啥大碍。”沈大山嚅嚅道。
沈信中有些不满意,但见沈大山不愿意说,也没再追问。
想起正事,他神情有些凝重:“南边乱了。”
沈大山蓦地抬头:“我听我家老三说过这事,情况严重吗?”
沈清也看向沈信中。
沈信中叹了口气:“听说是南边灾民多了,有人造反了,看这情况,往后南方便是有粮也运不过来了,来年若是再旱,咱太原怕也要乱了。”
旋即他又摇头苦笑:“那马大老爷倒是有远见,早早便开始筑高墙,囤粮食了。”
沈大山也神情凝重起来。
他家老大和二孙子都在马大老爷家做工,他当然知道马家今年都在干什么。
筑高墙、挖地道、藏粮食,只是藏粮食这活都是马家家仆干的,外人也不知道马大老爷把粮食藏在哪儿了。
早前他还笑话那马大老爷也太小心了点,如今看来,到底是读书人,人家这才是料事如神。
“信中哥,你看咱能挨过去吗?”
“咱太原本就受灾严重,外头的人不会往咱这头跑,但若来年再旱,太原也不知会死多少人咯,大灾,大灾啊。”
“那咱该咋办?”
“趁着如今县里头还有粮,我让伯文和仲举一会儿去买粮,再晚怕真买不到了,你若要去,就一道去,一会儿还要族里各家都问问的。”
沈大山沉吟了下,道:“那我回去取了银子一道去。”
如今他家全部吃干粮,还要多供两个孙子念书,这家里粮食确实不够吃的,是该多备些。
眼下要买粮也只能跑去县里买,至去年旱灾至今,当地的官老爷不是没从外头积极调粮,可调来的却不是赈灾粮,反而粮价涨了近十倍,这分明是伙同大户哄抬粮价贪污了。
要不沈老头能总骂官老爷。
这粮价一涨,害得老百姓饭都没得吃啊。
沈老头忧心忡忡地走了。
沈清见状也跟着回家去了。
到家后,沈老头把家里的银钱全部翻了出来。
最后点点,只剩三十二两银子,大大小小铜钱也只有十千余文。
当朝官铸铜钱分小平、折二、折五、折十四种。
小平钱便是一文,折二、折五、折十的铜钱,分别能当二文、五文、十文使用。
其中折十的铜钱也叫大钱,另还有折二十、折五十、折一百的大钱,不过并不常见通用,反正沈老头是没有折二十以上的大铜钱。
沈老头算了算,如今家里还剩八石粮,但若是要撑到后年,至少得再买八石粮回来。
如今外头粗粮都五六两银子一石了,再加上要给两个孙子买笔墨纸砚,家里还要再添些油盐香料,他这些银钱怎么算都不够用的。
赵氏见老头子把钱都翻出来了,忍不住问道:“你要干啥啊?”
从昨儿起老头子就没给她好脸,她这心也一直在悬着。
要不就凭沈清昨儿把亲家公给气晕了,她早就去揍那小丫头了。
沈老头看向她:“再拿二十两银子给我,我去买粮食回来。”
他知道赵氏把银子放在一个小箱子里,但那箱子的钥匙赵氏一直戴在身上的。
赵氏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钥匙:“你又要买啥粮食,家里的粮食不是够吃的吗?”
“哪够吃的,如今家里一天就要吃五六斤粮,再则南边都乱了起来,这会儿再不买,很快就买不着粮了,你是想来年家里饿死人?”
赵氏蹙起眉:“咋能饿死人了?老大和阿进不每月还能带几斗粮回来吗?”
沈老头不耐烦了:“那马大老爷家里的墙都筑了一年了,算着也快完工了,来年还要不要用人都不知道,若那边不用人了,到时家里粮食更不够了,赶紧的,拿给我!”
赵氏深呼几口气,瞪了沈老头半响,最终还是抠抠索索地拿银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