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里,教坊司内,纨绔子弟们倚红偎翠,卖弄风流,歌声和笑声凑成一支支动人的旋律。
梅杏南站在一楼大厅前,迟迟不肯踏入。
这里面的等着的,就有昨天出钱包下她的那个客人!
也是她忌惮的人,脑中迅速将要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这里可是容纳上百人的大殿堂,若隐若现鳞次栉比的飞檐,色彩艳丽的红墙绿瓦,正值夜晚时分,每个廊柱之间整齐地悬挂着大小合适的红纱灯笼,与下方红色廊柱相得益彰,如同白昼一样明亮。
看客们已经开始杯光交酬,相互聊起天来,其中,席位上有个年轻的公子,很是引人注目。
一张红木方桌前,正坐着一位脸色白皙的公子,头束玉冠,身着黄袍,双唇像涂了胭脂般红润,如若不是那眼睛中流露出的一丝淫邪之意,倒还是一个翩翩公子。
他手中正摇着一把折扇,皱着眉,有几分不满道:“汪大人,我大老远跑过来,结果就一个人坐这喝闷酒?也太没意思了吧!”
他身后的小厮点头哈腰道:“爷,放心吧!这次肯定可以找到一个中意的!”
黄袍男子似乎没报什么期望,随口道:“最好这里有好玩一点的,能让我快活快活!”
突然,四周传来了阵阵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丝竹声,紧接着响起了如潮水般的掌声。
汪大人向着舞台方向低低一笑,折扇一合:“要开始了!”
台下的其他人也立刻放下茶盏,探头看去,正巧台下传来报幕。
“宫后屏帏尾忽开,灵禽何事降瑶池。有请唐姑娘!”
开场应该便是热门人物,台下已经声声叫好。
声音刚落,只听得一阵环佩叮咚,由远渐近,右边竹帘慢慢伸出一只纤白细嫩,指甲上染满凤仙花汁的手,单凭那只手,便已称得上是绝色!
那台上的人儿冰肌雪肤,眉目如画,口若含朱,眼波一轮,真有说不出的婀娜美丽。
唐辞忧微微欠身,柔声道:“小女子,见过各位公子贵人,今日为大家献上一支剑舞,愿诸君心想事成,喜乐安康。”
只见那舞台中心处,在漫天的梅花花瓣中,随着缓慢的古筝声,浅月身穿着洁白刺绣红梅舞衣,雪白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手舞着一柄长剑,很是英气,轻灵的脚步不断地或旋转或飞跃。
一舞过后,场内几乎落针可闻,众人如痴如醉,片刻后,雷鸣般的掌声如期响起。
可那黄衣男子频频点头道:“确实是美艳绝伦,烟视媚行!”
几场表演过后,男子更是看得兴致勃勃,几乎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
汪大人见他玩得开心,便起身自顾自离去。
临走前对身旁的人吩咐,“多看着他些,可别把人弄丢了。”
这黄衣男子乃是巫咸国使臣,特意被他提前接来,正是有事要商量。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转身便看到了正在一旁等候的梅杏南,温和地对她笑了笑,“梅姑娘久等了,请吧!”
梅杏南忐忑地跟着他上了三楼,然而,进了屋子后,却看到了一个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娘?您怎么出现在这里?”
在屋中等待的人正是梅杏南的母亲,梅夫人柳氏。
母女二人有半年未见,但柳氏的变化可不小,不仅面容憔悴,皮肤粗糙,两鬓也都有了斑白的银发。
以前端庄持重的模样如今也变得佝偻了起来,就像一个寻常农户人家的妇人。
她的眼神都有些浑浊,听到梅杏南的呼唤后,反应也变得有些迟钝。
一句话未说,便先垂下泪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娘带到这里来,想干什么?”梅杏南简直愤怒。
汪大人笑了笑,“梅姑娘别激动,本官与你父亲是故交,你娘病了,这才特意将她偷偷接回京都治病,也是为了让你们母女团聚,你应该谢谢我啊!”
他明明带着笑意的,但梅杏南听得心里直打鼓。
流放之人不能擅自回京,否则...
“多提这位大人的好意了,不必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但凡我能做到的事,绝不推脱。”
梅杏南可不笨,对方费了这么大心思在自己身上,肯定是有所图谋。
汪大人笑了笑,“梅姑娘不用过于紧张,我只是听说你擅长工笔画,想你帮我画一个人。”
“谁?”
“你们梅家之前的那个姨娘,贺幽寒的亲生母亲,秦氏。”
梅杏南眼中立刻露出犹豫。
见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汪大人蹲在她母亲身旁,“梅姑娘,你可别试图糊弄本官,难道就不在乎你母亲的死活了吗?”
梅杏南不说话,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