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冷光从她掌中穿过。
梅杏南呆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僵硬转头,咽了口口水,视线扫过已经生生嵌入屏风里的那个茶杯。
原本平静的双眸突然翻起惊天巨浪,她深深地看了那汪卓然一眼,带着研判、带着谨慎、带着惊讶,闪烁不定。
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不要想着搞事情,否则你母亲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梅杏南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最后,只得认命点头。
汪卓然这才满意,又道:“记住,所有关于这件事的细节,只对我一个人汇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如果失败了,你就等着给你母亲收尸吧!”
梅杏南袖中的手悄悄握紧,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
汪卓然肯告诉自己这么机密的事情,恐怕就算是成功了,他都不会留自己活口!
从汪卓然进来,她想了许久。
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她看似可以在汪卓然面前以平等的姿态与之对话,但她清楚,汪卓然可没真心把她当朋友。
只不过,在他日常的虚伪应酬中,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需要一个看起来好像是朋友的人陪自己说说话,需要一个见过他真实模样,又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人。
汪卓然从小在人前伪装惯了,心里也有想要给人展示出他真实一面的渴望。
可惜,他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
这就是他这个人矛盾的地方,明明想要真实,但为了达到目的又不得不伪装。
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替代品,不是某个人的替代品,而是他潜意识里幻想出的红颜知己的替代品。
自己当初幼稚,还自以为可以和他达成某种平衡。
他现在能这样和自己说话,主要是自己还有价值。
如果能选择的话,她是绝不会和这种有交集的,但她不得不顾忌自己母亲的安全。
像汪卓然这种人,他的野心早已超越一切,只不过他一向藏得很好。
朋友这种东西,他是需要的,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在必要的时候,他都可以当成自己的垫脚石。
以后,无论哪个女子喜欢上这种人,一定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
但凡他国使臣来访,都会被安排在专门的驿馆,重兵保护。
一群舞姬走上殿来,云袖高举,裸露的腰肢柔软得像是一条条水蛇,明显是在热场子。
方瑞正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不耐烦道:“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开始表演!”
这时,一只手掀起竹帘,出现一个托着酒壶的女子身影,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直垂至腰,只斜斜插了一支晶莹通透的碧玉簪,白色舞裙轻曳,如白云流过地面。
正是梅杏南!
黄袍方瑞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吸了一口气,只因为,在对方走出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仙子的绝世风华。
“奴婢来迟了!方公子见谅!”梅杏南微微俯身行礼,举止大方,仪态从容。
方瑞摇了摇头,砸砸嘴道“那日远远在教坊司见过姑娘的风采,今日如此距离相对,饶是我有些世面,竟也有些魂不守舍呀。”
梅杏南虽不是头一次被人这样露骨地打量着,但还是不适应。
但她也在打量对方,此人就是被派到勋王身边负责监视的人,方瑞。
单论相貌而言真是个美男子,但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明显带着轻佻。
梅杏南掩口一笑,心里大概了解了对方是哪一类人,道:“公子过奖了!”
说着她将酒壶放下,取过两只杯子,各自斟了一杯,道:“这杯是奴婢向你赔罪的!”
说着,仰头喝下,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染得唇畔殷红,看向方瑞时更是媚眼如丝,仿佛要勾走他的魂一般。
方瑞就如梅杏南猜测的那般,是个地道的纨绔子弟,肤浅又简单,见到那滴酒水滑落女子性感的锁骨时,直往下瞟。
美人美酒相伴,两人很快开始攀谈起来。
梅杏南时而巧笑倩兮,时而颦眉轻叹,时而喜笑颜开,弄得方瑞所有注意力都到了她的身上。
像教坊司这样的高档乐坊,被选出的女孩子们会享受到好吃好喝的待遇,还有人教她们诗词歌赋、吹拉弹唱和书法绘画,专门就是对付这种男人的。
梅杏南本就在教坊司待了大半年,学东西又快,之前外教坊就有师傅教过她们这些新人,如何在达官显贵中长袖飘飘。
久经战场的方瑞也不免被梅杏南多劝了几杯酒,可往日千杯不醉的酒量,今天好像有些反常。
“...原来那天的美人鱼戏本竟是出自你手啊?”方瑞打着酒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