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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翠珍嘴里嘟囔了两句什么,谁也没能听清,可她一直表情严肃。
那几人心中窃喜,都以为她要转而向初一发难了,就连初一自己都开始这么想,还不知今日能不能安然回去。
万一被爹看到她这副样子,恐怕又要担心。
岂料钱翠珍忽然张口:“你...”
初一心头一紧。
那几人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
“你叫李初一?初一十五的那个初一?这什么破名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嫌弃。
初一蓦然松了口气。
她自嘲地笑着接话:“是不大好听。我爹起的,没办法。”
“那你爹肯定不识字,可他起这名字,你娘同意吗?”她和商宁有了一样的担忧。
初一坦白:“我没娘,我是捡的。”
钱翠珍不说话了。
她大气地拍了拍初一的肩膀,以示同情。
初一隐隐有些明悟,这暗含其中当众没能说出口的一句,或许就是钱翠珍能说的最中听的话了。
不知怎的,初一忽然心情大好,腼腆地无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似两道月牙。
见她这样子,钱翠珍便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傻样。”
她们两个突然相视而笑,可急坏了身后几个等着看笑话的人。
张云芳忙提醒:“钱小姐,她可是灾星啊!”
钱翠珍最烦有人坏自己兴致,不耐地回过头张口就骂街:“灾灾灾,灾你娘的灾!你有病?你又是哪家的穷亲戚?”
张云芳哪里被这样骂过?
那几个她攀附了好几日的小姐说话难听时顶多也就是阴阳怪气,从没有钱翠珍这样直白的。
连几人里最富的那个都被骂是穷亲戚,她哪里还好意思在这里提起自己家?
登时脸闹得通红,再不敢吭声。
为首的姑娘方才被张云芳抢了话,此刻也不愿再替她转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出丑。
钱翠珍的攻击却是无差别,她见那女子躲在一边偷笑,抢白道:“你笑什么?你也有病?”
看她的脸落了下去,钱翠珍猛地想起什么,眯着眼问道:“方才是你泼的茶?”
女子不敢承认,怯懦地站在一旁。
钱翠珍便又看向初一,轻声问:“是她吗?”
不等初一回答,她便明白了,她回身指着那女子,抬抬手:“来来来,那个那个...穷亲戚,过来。”
她想了想,还是没想起这人叫什么,继续用“穷亲戚”称呼她。
姑娘欲哭无泪,站在原地却不敢动。
“怕什么?让你过来。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我来给你们化解化解。”
钱翠珍收起脸上的不耐烦,转而挤出几分笑意。
如此更叫那女子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她当然不在乎和初一结不结仇怨,可她本就忌惮钱翠珍,方才又已被那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服了,此时自然是钱小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钱翠珍顺势走到桌边,拿起方才打人时顺手放在此处的茶壶,递到了初一的手中。
她双手抱在胸前,倨傲地开口道:“这可是我爹珍藏的好茶,我敢说,太平县除了钱家,谁家也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下巴对着初一示意。
“去,给她倒一杯。”
钱翠珍把话说完,几人便明白过来,说到底这钱小姐还是向着自家亲戚,这是要初一给她敬茶赔罪。
又听闻那茶竟如此名贵,张云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甚是遗憾自己无福享受到这上好的茶叶。
初一看了钱翠珍一眼,没吭声。
钱翠珍便又要发作,扬起声音哼道:“听没听见啊?”
初一还没如何,那一直发抖的姑娘抖得更甚,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钱翠珍一瞪眼睛:“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姑娘当即不敢再说。
初一默默看着这一幕,想着这里毕竟是钱家的地方,因她而起丢了这么些客,赔个罪也没什么。
她抬起茶壶学着屠苏的样子,轻轻倒了一杯,茶水在空中倾泻至杯里,分毫不洒。
这一幕叫钱翠珍眼含赞赏地看了一眼初一,却没再说话,只抱着胳膊站在二人身前。
初一端起茶杯,正要敬茶,就听钱翠珍道:“再倒一杯。”
初一依言照做,拿起两杯茶打算递给那女子一杯。
女子顺势去接,就见钱翠珍猛地一抬手,扶着初一的两只手就朝那女人扬了过去。
女子捂着脸“嗷”地惊声尖叫,十分凄厉。
她方才泼初一的茶已经冷透,而钱翠珍刚拿过来的这壶,可是新沏的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