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擦着眼角朝皇帝谢恩道:“老奴叫皇上费心了。”
皇帝一脸和煦,摆手只说无妨,言罢又问:“嬷嬷一路还顺利吗?”
“顺利!顺利!一路太平的很,没什么不顺利的。”一边说着话,一边仰头把人瞧了又瞧,“皇上瘦了,也别太劳累了。庄妃娘娘若是还…”
半截子话没说完,被姚惜涵连忙打断,“嬷嬷路上走了这么久,定然劳累了吧?”
周冕也怕母亲再说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忙接着话头说道:“可别说了,真叫人没辙。我一早去城外接人,隔得老远就瞧见一行车马浩浩荡荡,还道是谁。近了一瞧,原是我家的!十七八辆车,拉了满满百十来个大箱子,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金银财宝,拉回院子打开再一瞧,全是些破衣服破罐子。”
众人皆是抿嘴偷笑。
陈容秋却很不服气,一巴掌拍在周冕后背上,“家有千金,不点双灯!你如今做了官儿就奢靡了?何况哪里就是破烂了,有几个箱子还是皇上当年走时封好的,老奴都替皇上带来了。”
周冕挨了骂,忙瞧向姚惜涵,请她解救。
姚惜涵笑道:“夫人这可错怪将军了,瞧将军身上这官服,衣领子缝了好大一块布丁,可见平日里清简。”
陈容秋一听,忙拉着周冕瞧他背后,一脸嫌弃骂道:“瞧这针脚这么粗,定是他自己缝的。在皇上跟前当差也不知道注意些,府上没有会针线的丫鬟?回去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陆晚跟在皇帝后头,听见这话羞得脸颊飞红,周冕那衣裳可不就是她给缝的。
这人自上回之后就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稍有一些破损的衣裳荷包都往她这里送,有些瞧着料子还是新的呢,愣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破了个洞。
这下叫人公开地贬损她的针线功夫,顿时羞臊的无地自容。
周冕摸着后衣领子,偷瞧了陆晚一眼,笑道:“何须劳烦母亲,儿子觉着缝的甚好。”
陈容秋呸他一声,笑骂道:“你倒还挺得意。”
众人谈笑间已进了宝庆殿。
皇帝居首位落座,陈容秋坐在他左侧下方,周冕次位陪坐。
姚惜涵朝身后的陆晚偷偷一瞧,眼神碰撞间陆晚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悄悄退到陈容秋身侧,等着给她布菜。
孙司宝看在眼里,已经学会了心平气和。
见怪不怪了。
操这份闲心。
见天的生气还不见天地生气?
眼不见心不烦!盯着皇上伺候就得了!
但他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朝陆晚挖了一眼才低头问皇帝摆不摆膳。皇帝一点头,外头的太监便捧着大红漆盒鱼贯而入。
十八道菜肴一一摆齐了,陆晚先上前为陈容秋斟了一杯玉泉浆,君臣三人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陆晚遂夹了只藕荷鲜虾,鲜虾清甜,可解辛辣。之后又从那道青丝江鱼上把两块鱼脸肉拨了下来。又知陈嬷嬷吃不惯辣,只从那道赤煎雀舌上捡了几粒点缀的米豆。
好一番妥帖。
陈容秋禁不住侧目,多看了她两眼。
陆晚只低头浅笑,又盛了半碗玲珑素雪羹搁在她面前。
陈容秋舀了一勺里面的马蹄尝了一口,顿感口感细腻,清甜有余,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梨?”
陆晚微微欠身子答道:“回夫人的话,这是马蹄,用鲜榨的玉露仙梨煮过的,不怪夫人吃起来像梨。”
“怪不得口感如此特别,朔北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陆晚见她爱吃,又添了半勺进去,笑道:“奴婢听说朔北有一种香水梨,口感绵密,更胜马蹄。”
“北地苦寒,十月入了冬以后就没什么新鲜果子吃了,这才想着把梨冻上,解馋罢了,算不得好东西。”陈容秋说完又朝皇帝笑道,“咱们刚到北边时,还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呢。瞧着黑乎乎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只有皇上认得,可见皇上见多识广,自来与别人不同。”
李彦沉目光在陆晚脸上停留了一瞬,转而看向陈容秋笑道:“朕也是从前在杜威的《北国志》中读到的。”
“皇上爱读书,老奴这次从朔北回来,把原先皇上在瑞平王府的藏书一并都带来了。哪日叫周冕给皇上送进来。”
“这倒不急,只是前几日朕同时堰商议,该在周府办一场乔迁喜宴,把朝廷各部的官员都请去热闹一番。只是要辛苦嬷嬷费心安排,朕让惜涵过去帮嬷嬷打打下手。”
姚惜涵屈膝应是,抿嘴浅笑:“主子放心,奴婢必尽心伺候,不会让夫人累着。”
陈容秋也点头应道:“皇上放心,老奴省的。”
其后,君臣之间又是一番忆苦思甜,万千感慨,皇帝这才把陈容秋送出了殿外,又命姚惜涵一路将人送到宫门外。这份殊荣,在本朝也算独一无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