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熙的目光却是肆无忌惮的,他大笑着冲到完颜康身旁的金栏上,嘴里的酒气直喷到完颜康脸颊上。
完颜康没有躲开,只是安静说道:“你喝多了!”
完颜宗熙哈哈一笑,从金栏侧翻了个身,他的整张面目这时就向着黑色的天际,银红宫灯的灯光又打在他面颊上,使他的脸色看起来特别奇怪:“我和我父亲难道不应该也和那群人一样来敬你和你父亲一杯,希求它日你们会高抬贵手,放我们四王府一码!”宗熙说完忽然再度大笑起来,他疯魔的样子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任何一个人被真正地刺激后,是否后来都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疯子。
完颜康在那一刹猛想到欧阳无忧。
“你我本是同族,将来无论谁有幸身登大宝,当然都不会屠刀相向,这一点不管是四王叔、还是我父王自然都是鼎礼遵从,何来放过这一说辞!”康王孙口中轻轻吐出一句时,他是的确有些难受。
宗熙盯着他,却忽然朝他啐了一口,恶狠狠道:“骗子!”
完颜宗熙的那一口就啐在完颜康的面前,但完颜康却似乎并不恼怒。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些血腥的事,原不是他们可以真正控制。
宗熙忽然仰天叹道:“同样都是皇孙,你永远都是那样高高在上,深得皇爷爷的喜欢,都是为了女人的事,我就要被禁足数月,闭府自省,你将半城烟花放尽去搏一个江湖女人的欢喜,他们只道你是风流倜傥,年少俊赏,你说,这有多不公平!”他半个身子都耷拉在阑干上,他这时候已完全没有一点皇室贵胄的样子。
完颜康原本也已有一点怜悯,听到这里,面上的那点感情又慢慢消弭:“你为了得到秘书监乌带的妻子,不但胁迫乌带本人,还明目张胆打上府抢人,更将乌带阖府反抗的丫鬟仆役一并砍杀,此等恶劣昭彰之事,恕我不屑与你苟同!”
“他们不过是我完颜族豢养的狗,我要他们向东他们不敢向西,如今我只不过要他们一个女人,他们又能怎样?!”完颜宗熙由是恶道。
完颜康只得轻轻一叹:“岂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完颜宗熙最忌他这般,面上便更厌恶道:“如今你已是金国的皇太孙,当然是你说什么都对,我又同你争什么,况且那女人本来就来路不明,我们派人查了她这么多天,竟连半点线索都没有,否则搞不好就可以在皇爷爷面前告你个私通宋人,卖国求荣的罪来,可惜,真是可惜!”
他本已醉昏,自然口不择言,但一席话落到完颜康耳中,却不啻于雪空中异外一个惊雷,他眉眼激烈一跳,猛已喊道:“贺铸!”
殿外正执守的一名军官忙大步跑到他身边,康王孙的神情去却已十分异样:“你执王府令牌立刻出东城门,看那里是否有异动!”
完颜宗熙看他紧张模样,不觉哈哈嘲笑道:“完颜康,皇爷爷说你有大将之心,如今却被这等小事就乱了手脚,可见都是假的,我们四王府如果要动一个小姑娘,岂不是早在燕京城里就动手了,如今你都放手了,我们又何必费心去难为她!”
康王孙却并没有理会他:“速去速回!”人从宫阶上飞身而下,竟也已赶出宫而去。
完颜宗熙一时楞在原地。
清桐院中的酒已温了几次,又凉了几次,说好的净鼎相候,也许记得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完颜康的眉弯一时压得更沉更深,院中雪停后,白雾已升,他只希望他心中的有一个猜测并不是真的。
此刻清桐院外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院外,没有他的允准,他们不敢进来。
他轻叱一声:“进来!”院子外才有三个人恭恭敬敬地进来。
领头的是贺铸,他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手上还抬着一捆白棉布,白棉布已被血浸透,贺铸提提手,那两个人就将白棉布一抖,从白棉布中立时滚出个人来,噗通一声跌在雪地中。
这人身上的血或许已经流干净了,所以她虽跌在雪上,也只沾染了一点点血渍;她又或许早已冻死了,所以她的嘴唇白紫,连眉毛和头发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她昨夜还好端端地在这清桐院中喝他的酒,他当然知道她要来,所以提前将清桐院外的侍卫都清除了大半,否则她根本不可能靠近清桐院一步。
就像她昨夜还活色生香像炭盆中那缕红色的火焰,充满生机和活力,但她此刻却已成为一滩熄灭很久的死灰。
康王孙的手忽然抖了一抖,他的心也已痉挛成一团,他对她,当然不是如宗熙所说的那种感情,但是当欧阳残月在东城头说出赵匡胤和京娘的时候,他内心却的确是动了一动的。
赵王府里太冷清了,燕京城中他虽然有很多皇兄皇妹,但是里面至少有一半是带着心机来接近他的,而另外一半没有心机的却也因为他身边的巨大漩涡而对他望而却步!
所以,他有时明白,他为何会和欧阳残月那样的人成为朋友,委实因为寂寞,也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