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社区医院工作了已有20余年的医生,她处理过不少小孩子之间因为打架而产生的伤口。但像今天这个男孩身上如此严重的伤势却是她行医这么多年也罕见的了。
男孩左眼被打的青肿,眼角有一道明显的划伤,好在没有伤到眼球。他全身上下也就左边胳膊的伤势轻些,金发的男孩即便在接受治疗时也一直死死拉着身边的小姑娘的手不放。和他一起来的小姑娘头发乱七八糟,正用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带着哭腔告诉医生男孩之前跟人打架时还吐血了。吓得医生连忙仔细检查询问了一番后,发现只是虚惊一场:他只是后面的牙齿松动了,划破了口腔因此才吐的血。
男孩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痕,虽都是些外伤,但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简单的划到‘小孩子打闹’的范围里了。可偏偏他倔的像头驴,不管医生怎么盘问都咬着牙不肯回答。和他一起的小姑娘也低着脑袋不说话,两个孩子手拉着手都低着脑袋表现出明显的不合作的态度,医生只能无奈的叹气,准备帮小姑娘处理手臂上的淤青。
在这期间医生找了个借口打发男生去隔壁拿点东西,在他犹豫半天才松手,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离开诊室后,医生开始询问留下的小姑娘,如她所想,小姑娘倒是比那个倔牛一样的金发小子配合多了,小姑娘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的跟医生交待了事情大致的经过,最后她红着眼眶拉住医生的袖口祈求道,“阿姨,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呀?我受伤回家最多就是被家人骂两句,可是他打架被告诉家长的话,他们,他们可能会对他更坏的。”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医生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她虽然平时不怎么喜欢听八卦,但那个金发男孩家里的事情也多多少少听人说过几句,倒是有一些了解。只是她没想到这孩子的处境竟然这么难,明明听人说家里是那样的背景,怎么能让孩子被欺负的这么惨。
唉,可要是家里人不管不给出头的话,小孩打架这种事情其他人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送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还再三叮嘱两个孩子有事就来找她。小姑娘眼睛还肿着,此时露出甜甜的笑容和她挥手告别,那个金发的倔小子依然别扭的转过头不接话,等小姑娘打完招呼了就牵着人家的手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医生看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逐渐远去的背影,略带心酸的叹了口气,回去的时候脸上还带了几分沉重,被同事关心的问了几句。她大概讲述了一下下午遇到的事情,略带谴责的评论了几句金发男孩的家长,就看同事冲她摇摇手指,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别说了,你不知道吗?那个降谷家…”
两个孩子从离开医院后走了很久,一直到走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公园里,降谷零牵着阿梨的手一起在公园角落的沙坑旁坐下。此时已经到了饭点的时间,哪怕是最调皮贪玩的小孩子也被家长抓回去吃饭,小小的公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梨知道他们为什么喊我‘杂种’吗?”
阿梨猛地回头看向降谷零,说到这个她气的头发都要直起来,“别管他们!那些坏家伙的话一句都不用听,我也被他们…”
“不一样的。”降谷零打断了她的话,他略微低垂着头,没怎么仔细打理过的刘海就长长的落下将他的眼睛隐藏。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了,反而有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阿梨你只是被我拖累了而已。混血并不是他们针对我的原因,最少不全是。”
“那些孩子之所以欺负我,针对我,只是因为…”他的唇角慢慢上扬,直至一个夸张的,已不能称之为‘笑容’的弧度。
“我是一个真正的,没人要的‘杂种’。”
“我…”阿梨才开口,就被降谷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嘘,好孩子别说话,听我讲。”
阿梨大大的眼睛注视着金发的男孩,她沉默了片刻,乖乖的点了点头。
“我的父母是在大学时期相遇的,那时妈妈是英国来日本的交换生,遇见了…那个男人。”零甚至不愿意称呼那个男人为‘父亲’,他继续讲道,“与你外公外婆的故事很相似,在这之后他们相爱了,也遭到了男方家里的反对。但有所不同的是,那个男人是个远不如你外公的懦夫,他舍不得家族带来的地位和利益,在家人的反对下,他最终决定放弃了。”
“故事到这里结束也许还好,虽然男主角懦弱的上不得台面,但好歹也算断的干干净净。可惜…”降谷零嗤笑一声,他仰起头,用另一只手挡住了双眼。
“在他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我的妈妈突然发现她怀上了我。那个男人的家里得知到这个消息之后态度突然变了,因为他们家族的男性都有遗传的少精症,那个男人就是上个世纪最初的那一批代孕婴儿。”
“因此,一个自然孕育的孩子对他们而言是多么的珍贵,也就不言而喻了。他们最终决定可以看在孩子的面上‘宽容’的接纳我的妈妈,可是他们那愚蠢又僵化的脑子忘记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任他们摆弄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