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眼长街。
“据说那里出现了一位红发的恶鬼,在街道上肆虐打砸,搞得自卫队长火冒三丈,说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家伙找出来献给那位大人呢……你在听吗,良太?”
少年漫不经心的嗓音从远处遥遥传来:“不、感、兴、趣,还有,叫我良——太——郎。”
“说是王城下了悬赏……不过这么远,他也听不到了吧。”
毛娼妓不由摇了摇头。
而远处,少年跃上一个草墩,又借着塌了一半的围墙,勾住对面的排水口,一扭一晃,轻飘飘落在破屋子的院子里。
“老爹,还没起来吗?”
他朝西边那个,屋顶勉强算是完整的屋子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便一边说着“我去领饭”,一边向门口的破洞走去。
刚走到街上,便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可恶!身体浮起来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这就是那个人的妖术吗?
少年恨恨咬牙。
“真是不错的眼神啊,比刚才陷害我时要干净得多。”
戴着礼帽的赭发少年出现在另一侧的楼顶。
他的手臂托着背后少女的膝弯,使得那纤细到近乎羸弱的女孩能够安稳的裹着他的披风、伏在他的肩头。
“老大!我刚才是被迫的!我……”
轻轻的咳嗽声打断了少年的故技重施。
拥有湖绿色瞳孔的少女向他温和的笑:“不必害怕,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向你打听。”
***
良太郎自出生起,就生活在海国尽头的这片土地上。
那时候,掌管这片土地的大妖怪还是那位温柔的金鱼姬。
她从海妖手里夺回了这座城市。
又一手将它打造成远近闻名的渔港,允许所有种族在这里买卖、生活,成为妖怪们赖以生存的美好场所。
直到十年前,她觉得该功成身退。
于是将城市托付给自己最为信任的海坊主,自此失去行踪。
失去束缚的海坊主终于暴露了本性。
他横征暴敛,排除异己,将所有反对者全家屠尽。
那是所有亲历者至今提起都颇为胆寒的“血之六月”。
但高额的通关费和交易税,终究让这座渔港逐渐没落。
于是海坊主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给每家每户都下了鱼税,到了月末,就由他的护卫队按人头征收。交不出来的,要么打死了丢到这里,要么——”
良太郎朝河对岸瞥了瞥,将眼底的凉薄遮掩在夜色之中:“就扔到汤屋去做奴隶。”
小鸟游结奈问:“汤屋?”
良太郎下巴指了指水烟缭绕的远处:“那还是金鱼姬在的时候建的疗养所,本来是为了用温泉水结合药汤做成治疗疾病的药浴,后来被海坊主的盟友接管,就成了神明的专属疗养院。”
中原中也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抬手拒绝少年拽起袖子给他擦地的举动,盘腿坐在小鸟游结奈身侧,嗤笑一声:“神明也需要疗养?”
“是的老大。”
良太郎立刻正襟危坐:“神明行走在人间嘛,难免沾染到污秽,这时候就要定期去清理,不然可就要堕落了。”
“堕落了,会怎么样?”
小鸟游结奈咳了两声,抬起那双浸着水汽的湖绿色眼睛问,像是认真听讲又充满十足好奇心的听众。
少年头顶的猫耳晃了晃,一下被问住了:“大概……灰飞烟灭?……害,都是神明的事儿,我们这种小妖怪怎么知道。”
下一秒又咧嘴笑着,说是水开了蹿出去了。
“真是一模一样。”
中原中也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
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总是有超乎年纪的老成与油滑,往好了说是坚韧,往坏了说则是见风使舵。
他从小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不知道那少年说的,有几句是假,几句是真。
“不用担心。”
中原中也看向小小一团裹在他披风里的少女,她正安静坐在角落里的草甸上,听到他开口,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看向他。
羸弱的,纤细的。
像是一朵沾了水汽的蒲公英花。
中原中也想,最起码要让她……
“我会……”
“老大,你的染发膏好了!”。
良太郎一嗓子还没喊完,余光瞥到左边,他老大一手撑在身侧,侧过身来,敛着眼睫微微低头。
再一瞥右边,裹着披风的柔弱少女温顺而乖巧的抬起小小的下巴。
他“嗷”一声顿悟了。
立刻捂住眼睛,连带着长长的尾巴也卷作一团,说着“对不起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