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屋顶破败不堪的瓦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王耀的脸突然出现在我跟前,他松了口气:“醒了就好…你想喝水吗?”
“…她不能喝水。”
我扭过头,看着白泽坐在不远处歪头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咳嗽了几下,翻身撑着胳膊看他。
他自顾自倒了杯茶,吃了一口,似乎被苦涩到皱眉:“…来给你送终。”
王耀在一边大呼小叫起来,说着晦气什么的,渐渐的,他也冷静下来了,看着白泽沉默的样子,咬着后槽牙看了我一眼。
“看她做什么?”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的眼睛不是已经好了吗?”
“…没有。”白泽声音很淡:“她那是回光返照。”他转过头看着屋外的春光:“什么时候走,我也不清楚,她本身不是祸津神,违背了契约,又生怨恨…反噬的很厉害。”
“王耀。”我躺着去扯他的袖子:“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吗?我没事的,你走吧。”
王耀抽了手,闷闷地没理我。
我盯着他半晌笑起来夸他:“你这身衣服真精神,比之前的好看多了。”
他站在原地颤了几下,随后捂住了脸。
他之前从来不会在我面前哭的,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当着我的面哭的这样伤心。
但我知道,在这段时间,他应该不只哭过这一次。
在他给我写的那封血书上…
虽然语气故作掩饰,但泪痕却还是在纸张上留了下来。
“我真的没事。”我耷拉着眼皮很累:“我真的活的很长很长了…”
“你还小,才几岁…长什么啊…”
“我说了我会陪着你。你不要伤心啊…”
他跪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摇摇头:“我答应了你爹娘会好好照顾你,我答应了的,可现在...”
爹娘...
爹娘祭天献命,永世不入轮回,只是为了打破巫师的那句预言,让我平安活着。
可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我盯着王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忽然笑了一声。
他问我傻乐什么。
“他说让我来和你说一声,就带我去城外玩儿。”
王耀没有搭话,但开始粘人的很,在我身边一直待着,连批改公文都坐在我旁边,死活不离开,就要盘腿和我贴贴。
“你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好可怕。”
王耀笑眯眯地说道:“可怕就对了,我看谁敢和我抢人。”
我哼了一声:“那你们两个打一架吧。”
“好啊,让他来找我。”
我斜睨着王耀:“你傻不傻啊,他不能来找你…他只能来找我。”
王耀不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又睡着了,我睁开眼没有看见王耀,只有坐在旁边垂眸凝视着我的白泽。
屋内为了照亮的煤油灯噼里啪啦地燃着烛芯。
我说:“哈哈哈,爆烛了诶,看来有好事情。”
“有个屁的好事情。”白泽撑着胳膊撩开我额前的碎发。
“爹娘会为我骄傲的。”
“…”
“舅舅不为我骄傲吗?”
白泽声音很低:“骄傲什么…”
我吐了好几口血,看着手上的恙犯恶心,只能望着天花板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
望着白泽袖口上的黑红,我喊他:“舅舅…”
“嗯?”他声音很柔地应道。
“无一郎还好吗?”
“…好。”
“你有把,把他骗回去吗?”
“嗯。”
“有一郎呢?”
“他以为你躲他,没想别的。”
“那就好…”我有些累,稍微睡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看着白泽的面容:“你让无一郎好好听你的话,把身上的恙治好,不要多想…”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很轻很轻地说道:“我知道。”
我侧过身看向屋外的绿色春光,总觉得时间被拉的很长很长。
“舅舅。”
白泽低下身抱着我,他变回了原形,巨大一只沾满了屋子里的空间。
我躺在他的怀里,枕着的不再是粗糙不堪的床单,而是带着桃花香味的毛毛。
我仰头看着他,让他别生兔子的气。
让他和鬼切说一声,我回不去了,那些话他真想说,就写了信烧给我吧。
让他和那些大妖和神明说说,我存在酒楼的钱,帮我吃了吧。
渐渐的,我觉得身体不再疼痛,还有一点轻松。
我听见屋外有马蹄的声音,随后是一阵盔甲摩擦的金属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