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
柳月婵出生没多久,就被父母扔在了保婴堂门口,那时候她没有名字,只有个刻了月亮的小木牌,保婴堂的人都叫她月牙。
保婴堂里做饭的蔡大娘常看着柳月婵的脸感慨:“捡来时候瘦猴般的小丫头,养几年,竟这么水灵了!要我说,过几年,我存点钱,领了月牙回去,给我家小孙子当童养媳!”
这蔡大娘,自打生了童养媳的想法,越看柳月婵越喜欢,总是偷偷喂她吃肉,又生怕被人捷足先登,每每有人来保婴堂领养娃娃,还故意往菜里放巴豆,叫年幼的柳月婵肚子疼。
柳月婵小时候觉得这给自己喂肉吃的厨房大娘好得很,心中不曾生疑,待入宗门,学得世间各种知识学问,这才明白保婴堂的猫腻。等她五十年后下山看望故人,当年的厨房蔡大娘已满头花白,见着她还很高兴地做了一桌子菜,恩怨早消,只是不复从前好滋味。
来保婴堂领娃娃的,大多要男娃,领女娃的少,女娃生的好,瞧着病怏怏的,也没几个人敢领,保婴堂的孩子想领走,不仅要交钱,还要去官府备案,再叫一份银钱。
一来二去,柳月婵就留到了六岁。
都城修者不少,柳月婵倒是很想引灵为自身所用,但无师门在侧,想着年幼时发生在身边一桩惨案,还是耐下性子,有心等红莺娇来太泽时再行事。
回溯时间,若是有什么好处,预知先机当属第一。
即便是变,也不能轻易变,那日,红莺娇坠入魉都之门,她也不知怎的,明知道无用,还是放出青帛想去捞红莺娇起来,若非重生这一遭……
柳月婵蹙眉,宗门未兴,大仇未报,她实在不想再死一次。
几个邻家的小娃娃从门里跑出来,蹦蹦跳跳跑过柳月婵身边,“一二三四五六七,万木生芽是今日!打春牛!打春牛!浩浩荡荡打春牛~”
“你们慢点,慢点嘛!”
“赵子秋,你再不跑快点,我们不等你了!”
被唤作赵子秋的小男娃梳着童子头,举着新买的糖蜜糕,跑的气喘吁吁,忽然摔了一跤,正好跌在柳月婵面前,手里油纸红封的糖蜜糕滚啊滚啊,被柳月婵轻轻捡了起来。
“喏,拿好。”柳月婵将糕点递给这小孩,想拉他起来,一用力,却发现拉不动,于是不动声色收回手,“大丈夫顶天立地,快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好痛啊!”明显小孩子并不知道什么是大丈夫,哭的鼻涕眼泪齐下,糕点也不要了,扯着嗓子嚎,哭声惹来不少人注意。
“你怎么哭成这样!”柳月婵手足无措,“别哭了!”
“赵子秋哭了!”
“唉!你怎么欺负人啊……”
赵子秋的玩伴们没等到赵子秋跟上,听见哭声,跑了回来,围着柳月婵愤愤不平,“子秋你没事吧?”
柳月婵:“……?”
赵子秋哭的直打嗝,“我没事,她没、没欺负我。”
“真的吗?”
“嗯……呜呜……嗝~我摔倒了,你们为什么不等我啊!”
“呜呜呜!啊啊啊啊——”
“好哭佬,快住嘴!”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愣是跟唱了一出大戏似的,柳月婵抬起手中的糕点给这个,这个不拿,给那个,那个也不要,一个在哭,另一个忽然尿裤子了,柳月婵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鞭炮声,很想问问这群小孩,还记不记得要出去看官府“打春牛”的事情。
她刚刚走来,就看见土牛台已搭好。
年年春天,官府为了鼓励春耕,就会泥一个土牛,带着农人将那泥巴土牛打碎,人们会抢牛头,牛头大吉,街上的孩子们都爱凑热闹。
说起来,她幼年十分羡慕,但一直没去抢过。
柳月婵将糕点放在一旁树下,默默退出人群,提上花篮往街道另一边走,走着走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半个时辰后。
柳月婵挤出人群,在菜棚下,拍了拍因为争抢弄乱的衣服,细致的将衣角扯平,看着手里小半个牛头部位的泥巴块,眉眼弯弯,内心十足畅快。
抢完牛头块,柳月婵沿着街转悠,走到了一处店铺,这店铺文雅,铺了竹帘遮光,里头摆了书跟文房四宝,还另外开了个小铺子在旁边,摆着最时新的话本图册。
柳月婵在店小二嫌弃的目光中,走到架子前,止步。
她并没有伸手去碰架子上的东西,店小二等了一会儿,见柳月婵还算老实,便没有赶人,只盯紧了这个脏乎乎的小孩,托腮看她专注地望着画架。
如今是泰泽十二年,这一年,民间有许多大事发生,跟修者关系不大,跟保婴堂的小月牙也没什么关系。
架子最中间,放着一本画册,名为《六柿女童子》,这画册里的故事十分简单,描绘了一高一矮两个从柿子里诞生的女童子打田间害虫的故事,高的女童子,头发很长,矮的女童子,头发很短,一共六册。
柳月婵小时候很喜欢画册里的长发女童子。
在保婴堂孤儿小月牙的心里,这个长发女童子无所不能,极其厉害,是《六柿女童子》里,最漂亮最强大的女童子。
保婴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