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着扫着,柳月婵慢慢扩大范围,绕着临近几棵大树转悠了两圈,耳朵轻颤,见眼前几片新叶打着旋从眼前飘过,便停下。
柳月婵低头,轻轻耸动了下肩膀,抽了抽鼻子。
静等片刻,果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你……你哭了?”
柳月婵抬头。
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
视线不偏不倚的对上,炎热的风吹过,卷了满身的燥热。
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真来给她送酥糖?
柳月婵用手背贴了贴下巴上的汗,想从红莺娇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然而瞧见红莺娇眼底的复杂神色,她又不明白了。
重生这一遭,红莺娇不想着好好待在魔教,查一查魉都之门跟心月狐的踪迹,频频来找她做什么?
昨晚才见过,一大早又过来。
回首百年,跟红莺娇也常遇见,只是大部分时间萧战天也在。
啊。
萧战天。
柳月婵恍然大悟。
既然红莺娇也是重生的,必然还记得萧战天跟她定下婚约一事。何况萧战天年幼也在凌云宗长大,跟她,也算的上年少相识,情分深厚,这也是萧战天迟迟无法在她们二人中做决断的缘由之一。
红莺娇莫不是打算从她这边入手,隔开她与萧战天再续“前缘”的可能?
是了。
哪怕乾坤鼎未至,论情,红莺娇依旧比她执拗。
柳月婵叹息着摇摇头。
她这一世,必成全红莺娇与萧战天,便是撮合一二,也无不可。
红莺娇见柳月婵摇头,轻巧从树下跳下,凑近看她眼睛里有没有泪珠,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柳月婵眼睛里确实没有泪珠,这双轮廓完美的杏眼,瞳孔黑白分明,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深深……深深倒映着红莺娇的倒影。
红莺娇咽了口口水,结巴了。
“泪、泪泪、珠子呢?”
“什么?”柳月婵不解。
红莺娇忽然凑这么近,柳月婵不禁后退了一步。
“你、你没哭啊。”
“我为什么要哭?”柳月婵不光不哭,她还笑,“刚刚扔嬷嬷石子的,是你么?”
“嗯……”
“你叫什么啊?买画册的人?”
柳月婵提起昨天的事情,有意揶揄红莺娇,但模样太过乖巧,红莺娇毫无所觉,闻言只大声道:“才不是!我叫红莺娇!”
“哦,你的名字,真好听。”
柳月婵听过红姑的故事,这句好听的话,也在心中萦绕过很多次,只是从前没有机会说。
虽然在红莺娇看来,她们只是情敌。
但因着红姑的缘故,柳月婵并不讨厌红莺娇,早年还曾想过,若是能交个朋友,倒也不错。
可惜红莺娇这张嘴,着实恼人。
“我也这么觉得!我娘给我取名字的时候,黄鹂啾啾叫个不停,”红莺娇没想到自己能听柳月婵一句夸,虽说夸的是名字,但也怪叫人高兴的,“你听过黄鹂叫吗,可好听了,还有句诗来着,额,我想想……”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红莺娇毫无诗意的脑子里,唯有这句诗记得最牢,“那些酸诗腐词,虽说听不大懂,但有的还是挺不错的,我娘给我取的这个就格外好听!”
“多谢。”柳月婵轻声道。
“唔,嗯……”红莺娇含糊着,没想到今个又得了柳月婵一声谢。
打了几百年,竟有这样一天。
短短一日,红莺娇对柳月婵的认知可谓是天翻地覆。
她开始认识柳月婵时,柳月婵因着灵象,已被凌云宗宗门收为内门弟子,谁能知晓柳月婵幼时是这个光景呢。
见那总是目下无尘的柳月婵,举着小小的胳膊奋力打扫,此时为着她扔了几个石子给那欺负人的老太婆,笑着道了谢……
“对了!下次再有人骂你,你狠狠打骂回去知道不!我骂你你就那么会回怼……反正不能轻饶了对方。”红莺娇压低声音,拧紧了眉毛,“还有,既然没哭,不准你再低头耸肩,看着就讨厌。”
柳月婵:“……你才讨人厌。”
“我哪里讨人厌了,你刚刚还谢我!”红莺娇愣住。
“是你先说我讨厌的。”柳月婵提醒她。
“我那是……我……”
红莺娇正想争辩一二,忽然从拐角处传来一个声音,“保婴堂,原来是这儿。”
这声音带着男子特有的清朗,又十分温和熟悉,正如声音的主人,御剑而来,落如清风一缕,白色的广袖被吹开,人已至柳月婵跟红莺娇跟前,哈桑警惕着现出身形,将红莺娇一把抱在怀里跟来人拉开距离。
柳月婵的手腕被来人轻轻抓住,“小姑娘,你叫什么?”
这忽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在场的人,除了哈桑不知,柳月婵跟红莺娇却是心知肚明。
面前这个温文尔雅,清贵俊美的男子,正是凌云宗宗主柳震门下第一人,柳月婵的大师兄——柳如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