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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落日,夕阳的余晖和亮起的霓虹同在一片天空。河水闪烁,一瓢孤饮向东。那种熟悉的孤独感从心底最深处席卷而来。父亲去世后,她曾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多少个夜晚,她都是这样看着河面流淌的灯火,孤独地、沉沉地睡去。
阿婆曾经过来接她去上海,她拒绝了。
“我答应过你爸爸。要照顾好你的。”阿婆请求道,“思意,跟我回上海吧,那里有你的家。”
那时候她的世界还很小,只有爸爸在的地方才让她感到安全。上海来的这个阿婆口中说的自己的爷爷啊、奶奶啊、金陵路啊、宁兴街都那么遥远又陌生。也许是骨子里还有点倔,思意不想去。
潜意识里,她是在等妈妈来。
后来,阿婆没办法,只好同意思意留下。她给宋思意初中、高中办了住宿,这样她才放心一些。阿婆隔几个月就从上海过来看她,寒暑假、过年过节就过来澧州陪他。直到她考上大学,带上爸爸的骨灰,彻底离开这里。
那么快乐的宋思意,在没有人的夜晚,也会躲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她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她有什么错呢?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下来了。
她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播出了那个号码。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喂。思意。”
沉默。
“喂?”李君行的声音再次响起。
继续沉默。
李君行提高了音量:“宋思意?怎么不说话啊?”
沉默变成了抽泣。
“宋思意!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语气变得焦急。
奇怪,为什么被人一关心,反而会变得更难过呢?宋思意哭得更凶了。“呜……呜……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打给你。呜……呜……”
从来没见过宋思意这么哭过。
“宋思意,你现在在在哪儿?”
宋思意根本不理他。只顾自说自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给你。真的是很抱歉。呜呜呜呜……我也不是总爱哭的,但是我现在真的好难受,实在……控制不住才……才哭的。呜呜呜呜……”
李君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也好像被拧住了一样。
“我刚刚回到澧州家里,看到我爸爸画的画,还有我爸爸的照片,呜呜呜呜呜……我好想他,呜呜呜呜呜……我都快要忘记爸爸的样子了。我说过我会一直在这里,不会离开的,但是……我……我还是走了。呜呜呜呜……”
这个女孩,愿意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给他看。李君行感到既心疼又欣慰,他想立刻飞到她身边,抱抱她,安慰她,听着她说话,陪着她难过。其实他也曾有过同样的思念,不是吗?只不过,他还可以去探望自己的母亲,而她却永远失去父亲了。
李君行问:“如果我来找你。你可以不睡觉,等我吗?”
宋思意抽抽泣泣的回答:“想啊。”
是真的想啊!
“好。那你等着我。我现在订机票!”
宋思意以为他开玩笑的,立刻说道:“啊?不会吧,上海实在是太远了。你不必……”
李君行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现在是五点四十分,我坐晚上九点的飞机,十二点前应该能见到你。”
“李君行。真的不用……”
李君行打断她:“你不用感到歉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以前为什么去澧州。”
宋思意愣住了。是呀,他以前为什么来澧州?还来过很多次?
“是啊,上次我问过你,你没有说。”
李君行下面说的话让宋思意着实吃了一惊。“我是去见我的妈妈的。她十二年前出家了,在澧州仙阳山邵福寺修行。我在国内时,每年都会去看望她。今天,我即使不为你来,我也可以为见我的母亲而来。”
啊?他妈妈出家了!修行地竟然在澧州的仙阳山邵福寺?!十二年前,李君行就来过澧州了,而且还经常来。
“李君行,原来你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原来他的妈妈也不要他了!
他们两个真是同命相连啊。
“现在,把你的定位发过来吧。”
“哦。”
“先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等我电话。”
“好。”
那么温柔,宋思意怎能不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