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亲王府,我在街市中游荡了好一阵,掐着他们下棋用膳所需的时辰,待到天色大沉,才飞回了地府。
可惜我还是算早了一些,好死不死的又撞见那孽缘刚踏出阎王殿,冥苍也跟着一道在身边亲自送迎。
我步子一滞,再若无其事的走上前,颔首笑道:“枕白上神走好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一路瞧着我,眸色淡漠又深沉,直到擦肩越过我,却没跟我再多闲话几句,譬如问我这大夜里怎又回来了不回妖殿之类的胆颤话,他只是轻应了一声便潇洒走了。
仙气飘远,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这棋局怎久的跟打仗似的?”
冥苍折腾了一天,估摸是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一手撑着腰,皱眉道:“谁叫我棋臭呢?”
我啧啧咂舌,“怪不得。”
他不解道:“怪不得什么?”
“字字诛心。”
如同他能一举将冥苍这棋场老将腰打折的精湛棋艺,环环相扣不留情面。
冥苍不由失笑,问道:“可去给妖尊通报了?”
我们一道又往殿中走,坐到方才的玉凳,台面的棋盘棋子都已被下人收走,唯留了壶茶水,我动手斟了杯茶水,说道:“说了,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连天帝都还不知道,他枕白怎就有了眉目?”
他顺手就抢走我的茶盏,仰头喝尽了,才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他们之间虽没有男女情分,可少时关系一直都不错。”
“天帝膝下两儿一女,但安宁公主和大殿下二殿下年纪相差甚远,且他们早年就已婚配成家立业,之间关系便就没那么亲近,而枕白上神看起来不好相处,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不然。那会儿安宁公主年纪尚小,身边没几个亲近的朋友,又被天帝天后管束在身边,时而觉着无趣,听说是有一次枕白上神撞见她在某条花园小径里哭闹,闹着想下九重天,他便亲自带她天上地下的到处游玩。”
“经这一番,两人便也熟络,日子一长,天帝天后觉着他们甚是般配,也就顺势定下了婚约,说是枕白上神也委婉回绝过,但抵不住天帝威压,我记着这婚约应该说是在安宁飞升上神之后…便着手履行婚约成婚。”
“咳咳咳…”我无辜被茶水呛了一呛,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安宁公主如今下凡渡过人间一生八苦磨难之后,便是飞升上神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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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与枕白上神一别之后,我日日都没睡好觉。
遂想到了人间的一句俗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离重这厮不动如山继续在人间亲王府中给一亲王凡人做牛马当谋士,在其千金小姐安宁的身边献殷勤送温暖,日子过得那是顺风顺水,无忧无虑。
财宝佳人权力,要什么有什么。
而我呢?日夜都在担心着若是被天帝发现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会气到如何地步?怕是会当即派天兵天将杀到绝情殿中把我先给剁成肉泥,踏平了绝情殿再说。
因此为了避免这样的祸事发生,我将族中成天插科打诨的妖兵全抓起来操练了两日,这才安心去了地府吃着桂花糕佐酒解闷。
冥苍的八卦自然也没落下,“听说最近四凶兽破封出世,逃进了人间。”
“噢…”
怪不得那日人间的混沌之气那般强盛,且还撞上了枕白,大抵也是被那气息引去的。
我刚一杯酒下肚,胸中郁闷气方才疏解了片刻,冥苍犹疑着开口道:“我还听闻…这两日枕白上神要下凡。”
我顿时皱了眉头,仍强自以为自个耳朵出了些毛病,“什么?”
“说是两人将要成婚,正好趁着安宁公主下凡的好机会在人间好生再培养培养感情,最后也好带她一起回九重天,且凶兽出世,枕白上神也正巧可去人间一探究竟。”
“还…真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买卖。”
如此看来,天帝仍不知情离重的那些“龌龊”行径,但枕白下了凡便也是意味着,我卯着劲操练家里的妖兵实属是明智之举。
总之待他亲自确认此事之后,指不定哪日他就会禀报天帝。
可不论今后怎么着,死到临头须是还得要挣扎一番。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再动手,上天入地三百回合,誓要与他你死我活。
九重天司战的四战神个个都不好惹,先干掉一个算一个。
思及此,我敛神问道:“哪日下凡?”
他无故冲我眨巴几下眼,默了一阵,颇艰难的开口答道:“…今日。”
我登时就站了起来,无奈脚下年久失修的屋檐委实娇弱的可怜,抵不住我这猝不及防的一击,砖瓦破碎,身子还止不住的往下滑去。
眨眼便滑出屋檐,我飞身安稳落地,欲扭头说叨他几句……
发现殿门大开,来人已行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