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季学期快要结束了。
路旁一所小学在办艺术活动，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里面人太多了，我们去外面上……”
一群五六年级模样的小学生从学校出来，朝附近的公共厕所走去。
“啊？这里也要排队呀？”
他们走到那里，发现也有了很多家长学生。
“总比学校里面人少点。”
“好吧。”
女厕所外面，小女孩们面对着公园里的花花草草，一边排队一边笑着聊天。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那个，你们有带卫生纸吗？可不可以借我一点？”
女孩们回头，看向说话人。
是她们的同学，平时坐在最后排角落，不熟，短头发，长得也丑。
小女孩的笑容变了意味，明明有带纸却摇头：“没有，对面不是有便利店吗？你自己去买。”
短发女孩面露难色：“我去了，回来的时候还能继续排在你们后面吗？”
“那我就不知道啦。”
公厕在鸟语花香的公园旁，鸟语依旧，小孩们沉默了一会儿。
短发女孩没有离开队伍。
另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转身对她说：“男厕所那边没人，你可以去男厕所呀！”
其他女孩也一齐道：“就是就是！你来女厕所也不怕吓到人！”
甚至有人推她：“走走走！去男厕所找男生借纸去！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你是女孩！”
“哈哈哈就是，快去快去！”
不友善的话语间夹杂着愉悦的笑声，短发女孩在夏日阳光下被推搡出了队伍。
排在她身后的其他班的孩子们没说话，上前一步补上空位，和前面的女孩们聊起了今天的节目。
短发女孩衣着很旧，很男孩子气，像是别人不穿了淘汰下来的。
面容也确实不好看，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两颊满是斑点。头发更是短成寸头。
一个人落寞地站在人群外，想重新排进去，却被推远：“别插队！”
陈宁目睹了一切。
她要去不远处的摄影展，在公园旁等过斑马线，见到这场景，错过了绿灯。
她想起了小时候，被妈妈穿上裙子打扮成女孩的自己。
精致漂亮的小男孩穿裙子毫无违和感，妈妈满意地笑着让他去和小区游乐园的孩子们玩。
男孩女孩见了他都眼前一亮，给他看沙子堆的城堡让他扮演公主，却在听见他声音时……
短发女孩站在队伍旁边，在其他人的各种眼神中彷徨后退，脚被石阶绊了下踩进绿化草丛，飞快离开请勿践踏小草的牌子站到了一棵树后。
她察觉到面前来了人，缓缓抬头，看见一张明星一样好看的脸，“姐姐？”
陈宁递出去的纸巾是粉色的，女孩低头看了看，黑黑短短的小手伸出又缩回，“给我的？”
陈宁浅浅笑了下，“嗯，给你。”
女孩接过纸巾，紧紧攥在手心里，忽然身躯一抖，脸涨得通红。
她窘迫地看着陈宁，声音低低的带上了哭腔：“姐姐……我、我想上厕所。”
陈宁迟疑两秒，牵起女孩的手：“我带你去。”
两人一起离开公园，过马路进了对面的一家奶茶店。
公厕前排队的小学生们目光一路跟随，“是XXX的家长吗？XXX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姐姐？”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从身后传来，陈宁松开小女孩的手，心情有些复杂。
在一起过人行道的路人眼里，她们看起来是一个长发女生牵着个假小子，可事实上……
小女孩在店里上完厕所，被陈宁送回对面学校，一路上期盼地几次看向陈宁白皙的手，却直到分别也没敢去牵。陈宁和她微笑告别，独自再一次过马路去看影展，走路时不自主将手握成了拳。
那一声声的“姐姐”多么动听。却让她听得有愧并且不敢多说话。
尽管这么久以来，她的声音已经转变得没有太大的不妥。
终于到了摄影展，检票进场。
偌大的空间里，墙壁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摄影作品，不算多的人正安静参观。
大部分都是女性，有独身一人的，也有相伴而来的。
中年妇人搀着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年轻姑娘手挽着手。
而那些展出的照片中，则全是母女。这就是个以母女关系为主题的摄影展。
里面并没有陈宁的作品，她此刻只是个看客。
看完了许多后，在休息区坐下喝水。她需要缓一缓。
一张优秀作品就能带来许多情绪，何况那么多。
她放下一次性水杯，拿出静音的手机看。
那么巧，秦晚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