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岳的身体从刀尖抽离倒下,刘婉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将龙雀刀拄在地上,跌坐了下来。她埋下了头,泪水止不住地顺着鼻梁缓缓滴下。
王戬艰难地爬起来走过去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肩。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华大侠的错。”
良久,刘婉瓮声瓮气地开口,“可是他们之中许多人何其无辜,这一切也并非他们的错。”
王戬,“风雨飘摇的乱世里,平民百姓身不由己,世道的浪潮风高浪急,潮汐间便有不知多少人身死陨灭。但你可知,胡人是如何南下的?”
刘婉看过史书,那书上就只有一句话,前朝末年中原内乱,胡人趁机乱华。可到底趁得是怎样一个机,又有谁能说得明白。
王戬,“王朝末年,世家豪族们占有数不尽的田产和仆婢,却能躲避税赋和徭役,早已变得尾大不掉。朝廷要粮要税,这重担只能压在穷苦的庶民身上。再任劳任怨的牛也有扛不起的一天,不堪重负的百姓宁愿放弃土地成为流民,也要躲避沉重的税赋和徭役。”
“流民乱起,王朝崩溃,各路诸侯粉墨登场,要想争霸一方,终究还是要人要粮。有诸侯便率先从周边迁胡族入中原,以充实人丁,让他们种地纳粮,征丁入伍。胡人骁勇善战,诸侯麾下的胡兵反倒成了主力军。蜀汉的马超一族,便是有名的羌军。”
“未曾想养痈成患,腐朽没落的汉人朝廷再无法控制天下,已壮大的胡族军队便一举倒戈。你可知羯人为何如此憎恨汉人,因为他们曾经只能做汉人贵族的奴隶。”
“灾祸环环相扣,谁又能说得清最该怪谁,追根究底都是前有因后有果,要怪只能怪他们都生错了世道。”
刘婉无言以对。
王戬一口气讲了许多话,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刘婉这才想起王戬受了伤,关切地问,“你的伤如何了,没事吧。”
王戬捂着胸口,脸上仍是一番云淡风轻的笑意,“多亏了美人相救,尚可。”
刘婉破涕莞尔,“看你嘴皮子这样油滑,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外间杀声渐息,院中的尸体被一一抬了出去。天光破晓,金色的阳光沿着屋檐泻进庭院,血腥散去,给满院的阴冷染上一丝暖意。
这时,赵侯走了过来。他身上的伤已被简单包扎过,笔挺的身姿再度恢复惯有的从容威严,刚才惊心动魄的一战已经被轻描淡写地揭过。
赵侯,“刘娘子、王郎君,黑衣人已被拿下,羯人闹事也平息了,外间已经安全,二位可以先回去歇息。”
王戬站起身,“赵侯,可能事情尚未完全结束。屋内阿岳的尸体暂时不能动。”
赵侯,“哦?王郎君指的是何事?”
王戬,“赵侯难道没觉得羯人闹事有些蹊跷?黎公一家刚被杀,石、墨、希三公就带着大批人赶到,还都是部曲壮丁,可不是什么随身仆从。事情发生在半夜,这些人个个衣冠整齐,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刚找到证据能洗脱刘娘子的嫌疑,他们就认出刘娘子是龙雀刀和克虏刀法的传人,此间种种哪有这么巧?”
九剑门这两年在魏国挑事,赵侯当然知情,经王戬这么一提醒,赵侯似有所悟。刘娘子作为龙雀刀和克虏刀法的传人,被利用被冤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预谋。那伴随着此事的羯人闹事,不禁让人联想会不会也跟九剑门有牵扯。
王戬接着道,“赵侯治下甚严,羯人再桀骜不驯,这些年也不敢在您的地盘闹事。他们明白,如今闹起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这一次,却胆敢以卵击石,说不定是有人允诺了他们好处。当务之急,要揪出这其中与九剑门里应外合之人。”
赵侯连日来与王刘二人相处,已十分信任二人,当下觉得王戬的话不无道理。“可如今事态已经平息,要如何才能找出此人?”
王戬,“九剑门六统领被杀的事,要先瞒下来。我们假装活捉了九剑门六统领,而九剑门事败,见六统领被抓,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一定会想办法联络被关押的六统领,到时候那位里应外合的羯人自然会露出马脚。”
赵侯对王戬的计策赞同,便叫来了几位心腹,将阿岳五花大绑起来,又找了块布堵住他的嘴,再蒙上他的眼睛,摆出一副挣扎过的样子,让人用担架将他抬了出去。
阿岳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这件事,石墨希三公当场所见,不容置疑。担架被抬出黎公府后,赵侯将凶案真相公诸于众。只道阿岳被刘娘子所擒,暂将他关押到牢中,待案子审结后再行发落。随后赵侯便带着兵士,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阿岳抬回府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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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戬被阿岳踢了一脚,受了内伤。回到郡守府中后,刘婉忙问赵侯请来了城中最好的大夫给他诊治,有了药方又马不停蹄地去抓药,接着亲自守着火炉煎药,药汁滚烫不敢过凉水,就用蒲扇慢慢地扇凉,直到药温刚好,端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