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学,从此多了个便宜爹。
女人在蒲城留了一段时间,得了一笔钱,还在旱冰场找了个唱歌的工作。
谢忱每天晚上都来这里看妈妈唱歌,等她下班,有时候他那个便宜弟弟也会跟来。
谢天长大后也没好意思承认,他那时候其实满肚子坏心眼,就是想替妈妈来看看,这个女的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只不过后来他见到妈妈挨了姑姑一阵数落,姑姑告诫妈妈不要再误导孩子,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怪不到人家母子头上去。
姑姑特意找他谈了话,揪着他的耳朵教他换位思考——应该怎样对待寄人篱下的哥哥?应该怎样明辨是非?
小谢天似懂非懂地懂了。
最后是他们的姑姑当了一回保全谢家颜面的“坏人”,劝歌女离开,回香港别再回来,浅水湾的那套房子当做补偿。
歌女识相地走了。
谢天和谢忱坐在旱冰场的观望台上,听她唱的最后一首歌是《千千阙歌》。
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
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谢天头一回发现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唱歌这么动听,也头一回发现,人与人之间是不公平的。
他自小生长于富贵,爸妈赠与他的宠溺取之不尽,而他死活也不愿意叫声哥的男孩,比他得到的幸运,少得太多太多了。
第二天要上学的时候,他竖着耳朵听楼上动静,等谢忱背着书包下楼,谢天不吝啬自己的酒窝虎牙,献宝似地晃晃手里的早餐饼干:“哥,一起走吧?”
*
千千阙歌,昔日如昨。
谢忱刹住了脚下的轮滑鞋,应声回望。见谢天正一蹦一跳的奔过来,有点同手同脚,跟儿时没什么长进。
他避开谢天的拉扯,一个起势,滑向前台。
前台支着手机看剧的小妹头也没抬:“三十。”
谢忱掏手机扫了付款,坐回一旁脱鞋。
谢天跑过去,也不管谢忱想不想理他:“哥,该回家了吧,你身上还有钱吗?”
谢忱弯腰摆弄着鞋带,一掀眼皮,坐直了:“烦不烦?”
谢天愁眉苦脸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主要是姑姑催了,我也不敢得罪她。”
“哦。”
“不是,哦是什么意思啊!到底回不回去啊!”
“我在老城租房了。”谢忱站起来还鞋。
“啊???家里又不是没住的地方,租房干嘛啊。”谢天忙跟着站起来。
谢忱淡淡扫了他一眼,脸上挂起森然嘲弄:“家里?谁的家?”
家里可不会有人逢人就说他是小三生的畜生。
谢天尴尬地舔了舔嘴巴,他知道谢忱指的是什么。
他家亲戚多,从过年到开春,这一个多月来源源不断的有登门拜年。他妈每年都要委屈那么一两次,跟亲戚们翻他爸的旧账。
有些话确实不好听,亲戚们也人多嘴杂,他干涉不了,只能悄悄观望谢忱的反应。
别说是他哥这脾气了,要换成他,他心里也不能好受。
看谢忱这样,这回是铁了心也不想回去了。
谢天抠着指甲问:“那,租到哪了啊?还差什么,我那还有压岁钱,给我留300买哨片,其他的你”
谢忱还了轮滑鞋,扭头就往外走,冗长狭窄的甬道里,过时的粤语歌渐行渐远。
他停下脚看了谢天一眼,意思是“再跟着就揍你”。
“好吧,我去跟姑姑说,她应该能理解。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住哪了吧!到时候姑姑肯定得问我,没办法啊。”谢天干巴巴扁嘴。
谢忱烦躁地“啧”了一下。
“枫铃。”
谢天乍一听这名字有点耳熟。
待到谢忱走远他才猛然一拍脑门,追了上去。
“诶,这不是杨今予他们小区吗!”
“那小区环境不错啊,顶楼还有小天台用。哥,你租的几楼啊,那我以后去找杨今予玩也能顺便去看你那玩吗?哥,哥你走慢点!”
“我还没问你头上的伤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