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曦赶到杂货铺时,刚过二更不久。店内三人还在枯坐品茶。见到他回来,耿大人劈头就问:“那怪物可是已被射杀了?”
“只是射伤了,并未致命。鄂捕头去追了,我跟到东城丁员外家,那怪物变成的老太太好像受了伤。我看到她衣裳上有血,您赶紧回衙门吧!”
“看来得连夜升堂问案了。朱小郎,你随我同去,这弓箭也算证物,带上!”
耿大人不容置疑地起身返回衙门。朱子曦肚子咕咕叫,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晚饭都没吃,一下午加半个晚上都在奔波,最后还得跟着审案子。人家还是小孩子好不好?
朱奇和韩老拐以同情的眼神看着他,摇摇头没搭理。他前脚刚走,两个老的就跟了上去。
众人来到县衙已是三更将近。耿大人细细盘问才明了事情原委:
那鄂捕头紧追怪鸟不放,翻过好几座墙头,沿着血迹直接追到了丁员外家内宅的小厨房。那怪物一头钻进灶头底下,便不见了踪迹。
丁府家人看到有人跳进院墙,直奔内宅,都以为进了贼人,大喊捉贼齐奔过去。见捕快大人候在灶下,无不吃惊,纷纷询问出了什么事。
偏巧这鄂捕头还是丁家一个远房舅爷,待家人请了丁员外前来,他就将事情原委统统告知。
丁员外命人去灶下搜寻,却是一无所获,便是连血迹都不见一丝一毫。
这时,一个机灵的小子挤在一边看热闹,却无意中被撞进了旁边一间屋子,正好看见屋中绿眼老太婆趴在床沿上,疼得大汗淋漓,咬牙□□,腰上插了一根箭,血还在不断地淌。
老太婆是丁员外在云南做官时带来的,平时最是忠厚老实。耿大人怀疑她是妖怪,就要大刑拷问。可没等用刑,她就一股脑全招了:
她遇到丁员外以前很久很久,久到记不得什么时候了,反正那时候她还年轻,刚刚死了丈夫。原本因为长了一双绿色眼珠子惨遭遗弃的她,吃百家饭好不容易长大。她嫁的人更是个一贫如洗的惫懒病弱穷汉子。几年下来,贫病交加中丈夫死了,她也被累得弯腰驼背、枯瘦如柴,改嫁都没人要。
眼见着活不下去了,偶然遇见个番僧给她吃了一颗药丸儿后,她就会了一种咒语。一念咒就能变成怪鸟在半夜二更以后飞出去吃婴儿的脑浆。
于是她不再忍饥挨饿,却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故乡,四处漂泊。饥饿时,她寻找婴儿充饥,不知过了多久,已记不清吃掉了多少生命。某日,她突然清醒,发现自己在昆明的一群乞丐中混迹。
随后的半年,她逐渐熟悉了环境,学会了诸多技能,便不再乞讨,靠替人做零工为生。吃婴儿脑子的事成了她无法控制的偶发事件,有时隔几个月就发生一次,有时几年也没有一次,对此她深感痛苦,内心并不愿意。
于是,带着这个毛病,她尽量将自己隐藏起来。无论在谁家干活,她都尽心尽力,多做事少说话,甚至不说话,只求将事情做好以免引人注意。
尽管她依然眼珠子奇特,身材样貌丑陋,仍然有人专门请她到家里做活,甚至有人请她住在家里做长工。
多年过去,曾经的雇主死了一茬又一茬。她虽然瘦弱、面容憔悴,但仍精神饱满地生活着,甚至还能干活。那是因为她不时地吃人,被伤害的婴儿不计其数。
那丁员外是她最后一个雇主。此人被派到云南做官不久,老太太就被雇去做活。由于她做事利索,又老实本分不多言不多语,看起来很可怜,便被丁员外一直雇佣下来。
直到三年前,丁员外告老还乡回到杭州时,念她多年来勤勤恳恳的服务,便将她也一并带了回来,打算一直留她在家里,也算给了她一个养老的去处,不至于晚年凄惨。
谁曾想,头一年还好,但自从第二年开始,这个毛病就开始频频发作。起初,为了不被发现,她每次都飞了好久,到外省偏僻地方找寻婴儿作案。但最近她却再飞不出方圆几十里,而且间隔时间也很短,几乎一个月就发作一次,所以这半年里,在附近害了五六个婴儿,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耿大人怒问:“你怎地如此歹毒,小小婴儿何辜!”
她却说:“大人啊!这不是受我自己控制的,每每想要吃婴儿脑浆的时候,我就痛苦万分,可我控制不住啊!我也想要自己了断,省得害人害己,可我就是死不了,不管我怎么寻死都死不成,就连自己抹了脖子,都能长好了!不信你看看我这伤口!”
说罢她一把撩起自己的衣袍,露出后腰的伤口。就见那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愈合了,而且愈合的速度真得很快!
县太爷以及众人无语,面面相觑。
然而,让人吃惊的是,刚交代完罪行的老太太竟然当众闭上眼睛开始念诵咒语,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头顶上随即冒出一股黑烟,翻腾滚滚,形成了一片乌云。
耿大人见状,愤怒不已,立即命令再拿绳索来,将她紧紧捆绑起来。但是无济于事,那黑烟已经逐渐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