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让宋家人只派一个孩子去接触是正确的,一开始柳溪茹抱着两人的时候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抵抗,但是宋在恩一进门,本来安静的里堪猛地抓了柳溪茹的手,抱着哩里躲回了角落。
宋在恩一愣,上前还没开口已经被警卫拦了下来,他们不知道宋家人是何等身份,只知道孩子的戒备是下意识的反应。
“妈,你没事吧?”
“没事,”柳溪茹没顾上伤口,怔怔去看躲在床边的小孩,“里堪?”
“走。”里堪的声音也哑,孩子的语气绝对,“你们走。”
“里堪,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宋在恩上前一步,里堪缩得更后面,宋在恩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的句子。
“我们没有家。”他语气极其肯定,“我知道你们要丢掉我们,你们走,我们没有家,我们自己能活下去。”
“里堪。”宋在恩脸色微变,“里堪!松开!哩里要呼气!”
里堪下意识松手,怀里的小孩憋气了几秒,终于透气了,吸了一大口气,伸手摸了摸里堪的脸,摸到了一手眼泪。
她尚不能感同身受,里堪的眼泪滴到了她的下眼睫,她下意识眨眼。
……
宋家最后没如愿带走两个小孩。徐东泉是过来人,看了几天,确定了孩子对宋家人是有感情的,也没拦着宋家人在警局里到处找说客。
里堪这几天比起之前还要安静了,以前给颗糖说不定还能听个响,现在也不吭声了,每天就推着妹妹到处晃,偶尔撞上了宋家人,当场改道,跑的比谁都快。
但是比起害怕,更像是别扭,像是孩子和父母耍脾气。
两小孩饭一天吃的比一天多,只感觉吃的有点适应了,没发现味道让人熟悉。也逐渐习惯了偶尔撞上宋家的人,宋卫青还有工作,柳溪茹也得偶尔在公司露面,刚结束休学的宋在恩又请了长假,每天就在警局晃。
近几年京一代治安好多了,平日警局来人少,偶尔有那么一两位上门求帮助的,也都是好解决的问题。里堪推着椅子,在旁边看他们沟通,老人过来报案,看见旁边有两个漂亮娃娃,也和孩子说上了几句话。
宋在恩发现里堪未必就是不能被教好的,逃命的孩子有戒备是理所当然的,狗崽子就算要在狼堆里活下来都得学得像狼一样。
里堪也会学着身边的人,和普通人沟通,他的学习能力很快,警局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哩里很乖,虽然有点太过安静,但是爱笑,从不哭闹,和里堪凑在一起的时候像是两尊陶瓷娃娃。
一切都在变好。
里堪也有不在哩里的身边,人虽然年纪小但也不知道不能白吃白喝,去帮警局收拾文件。宋老爷子听着消息,悄悄来了休息室,警卫正在和哩里看动物视频,见到宋老爷子进来了,下意识放下哩里,起身敬礼。
“我和孩子说说话。”
警卫愣了愣,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哩里认得人,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山照,宋山照上前坐下,把她抱进怀里,拍了拍,手一转,把那个玻璃罩子保存的玫瑰花递给她了。
哩里对花有印象,眯了眯眼睛,对他笑,算是有反应了。
宋山照难得看起来温和一点,他年轻的时候都在战场上,没有哄孩子的经验,看着哩里摆弄玻璃罩也不知道说什么,柳溪茹刚从公司下班,直接坐车来了陵江市,听见老爷子和哩里单独在一起,敲了门就进来了。
“哩里——”小孩子被抱就是笑,宋家人教会她笑都花了很长时间。
柳溪茹哄了她几句,和宋山照说了几句话,看见哩里不知道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什么,递过来。柳溪茹下意识伸手去接,哩里松手,是两颗彩色玻璃纸包着的糖,糖已经有点化了,柳溪茹眼熟,她想起这是里堪和哩里还没跑之前她塞给孩子们的糖。
他们一路从京海跑到陵江,只剩了两颗糖,被里堪藏在哩里的口袋里。
柳溪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抱着哩里无声地掉眼泪,医生说哩里很可能一辈子都感受不到外界的声音,但柳溪茹第一次看见她笑的时候就觉得,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没人教她。
门被推开,警卫后面跟着个小孩,里堪的眼神惶惶不安,他没有太过警戒,但是没有靠前。
“里堪,”宋山照招了招手,把他的词典递给他,“书不要了吗?”
小孩踌躇着上前,接过书,看见宋山照伸手下意识闭眼,却感受到厚实的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都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