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痛苦
2007年12月
这年冬天似乎特别寒冷,茫茫的旷野,草木已经凋零,山寒水瘦间,漫天的雪花飘在未解冻的河水冰面上一层一层的,垂柳的枝条承受不住雪的重力,不时软软地滑落下来。
随着这几年省委省政府对李祥这个贫困县的支持,再加上地委政府的支持与投资,县城到各乡镇已建成了宽阔的马路,路的质量得到了改善,仿佛就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以前县城到绿布乡骑自行车要一个多小时,现在四十几分钟就到了。
下午雪停了,刚上完课的洛毅骑着自行车,赶往县城医院,看望已是肝癌晚期的父亲。
进了医院的大门,洛毅的心忽然感到一丝不安,年近古稀的父亲,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也许知道自己的病情不太好,总是吵着要回家,好不容易被儿女劝住,也并未安心。
洛毅推开父亲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在这医院做医生的徐诗涛,她正和照顾父亲的小妹洛霜儿聊着天。
洛毅一怔,两年前自己和她讲了与林倩的事,没想到她还会来看父亲,他礼貌地朝她点点头,又掉头去看病床上的父亲。
肝癌晚期的父亲,面色苍白,精神比前两天似乎还要差一些。
这个病床父亲已经躺了两个多月,洛毅的耳边似乎又响起肝胆科的徐主任两月前说的话:老人最多只能活半年,这半年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不必忌嘴。
是啊!肝癌晚期再加上严重的心脏病,如果不是心脏病经常复发,谁又会让老人躺在这病床上,闻着来苏水及各种难闻的药味呢?
“爸,好些了吗?”
洛毅俯下身去,关切地询问着父亲。
自己有三天没来医院了,父亲看起来更瘦了。
老人微微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洛毅,又看了看病床旁的女儿。
“哥,你坐吧,爸有事和你说呢!”旁边的小妹洛霜儿给哥哥递过一把椅子,洛毅坐了下来,徐诗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爸,有什么事你说吧!”
“小毅!”病床上的老人叫着自己长子的小名。
“你知道我这病是拖不了多久的,你们兄妹四人都很孝顺,你两个妹妹和弟弟我也放心,只是你。”老人凝视着自己的长子,那目光里充满着关心,也有着明显的担忧。
“听说你和诗涛分手了?”
洛毅低下了头,从儿子无言的沉默中老人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他长叹了口气。
“霜儿说你和你们学校的一个女老师好上了。”老人努力找寻着恰当的词语。
“爸,你休息一下吧!”小女儿洛霜儿从父亲的话语里听出了些什么。
“小毅,是不是?”对于儿子感情的重新选择,老人确实心里有气。
洛毅见状只得点点头,却不敢直视父亲那双浑浊的眼睛。
“你呀,都已经三十五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天真,她是什么,是省委办公厅主任的女儿,和你这乡村教师合适吗?再说,你比她大九岁呢?”
老人的话明显地击中了洛毅那曾经无数次徘徊无数次忐忑的心灵,他和林倩之间相隔太远,曾经无数次怀疑两人相爱本就是一场梦,一场在空中飘逸的梦,尽管这个梦是那么美丽那么灿烂富有朝霞,可是倘若有一天梦碎了,自己又该如何呢?
“小毅,你好好想想吧!”见儿子有些迷茫,老人又添上了一句。
洛毅昏昏沉沉离开了父亲的病房,就连送饭来的大妹妹洛琴的喊声都未听到。
他漫无目的地来到了街上,茫然中又转到了县城的河滩边,在傍晚的河滩上,目光呆滞的他望着孤瘦而未曾泛起活力的柳条,脑中一片空白,疲倦在内的各种物质都已经变得那么模糊。
晚自习过后,林倩敲开了洛毅的房门,见他正在看信,怪不得刚才门卫常大爷说洛主任接到一封省办公厅的来信,可不,洛老师的同学徐建设就在那儿工作,还是办公室主任呢,见到林倩,洛毅慌张把信一把塞进抽屉,脸色不是太好。
本来白皙的面容有些灰暗,更憔悴了,联想到洛老师白天去了县医院,林倩心一沉。
“洛老师,是不是你爸的病?”
洛毅摇了摇头,他努力不去看眼前那张明媚的颜容。
上星期,林倩去省里参加了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2008年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当初报考也只是自我试探,如果能够考取她也并没有真的想去上这个学,因为事情不大,所以她也没有和洛老师说。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脸色很差,话也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心事重重,也许是他父亲的病愈来愈重的缘故吧!
夜深人静,他不再去找林倩漫步,而是独自一人站在那充满灵秀的溪水旁,那棵垂柳袅袅枝条的树荫下,望着月光下朦胧清幽的麦苗,久久地出神。
初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