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争流的屋子还像她走时那样,什么都没动过,也没有灰尘,显然是常常打扫。整个家好像什么都没变化,只是隔壁房间里的人从谷从跃变成了申东方。
她把要送给大家的礼物抱出来:丁改兰和申大中是两条颜色不一样但款式相同的围巾,申东方是一把刮胡刀,小自由获得了围巾帽子手套三件套,都是宁市见不到的时髦东西。
丁改兰看看手里的围巾:“你自己一个人在外边到处都要花钱,补贴就那么多,还给我们买东西,看看都瘦了。”
茹争流跑到门框那边,拿手往临走前刻的那条身高线上比,得意洋洋:“哎,我又长了呢,咱家卷尺呢,快给我量量。”
以往都是申大中帮她量身高,这回是申东方拿了卷尺过来,先拿手在她头上比了比,在相同的位置用卷尺的铁头往门框上划了条线,又把卷尺拉长,量了从地面到线的高度:“一米六三。”
茹争流仰着头看看一米九的申东方,笑着叹息道:“比不了,比不了,部队就是养人。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就不到一米八,比我现在高不了多少。”
俩人说起来已经兄妹好几年,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接触,他俩的交往还停留在六七年前,茹争流死乞白赖要拜申大中为师,申东方还在大厂区叱咤风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两人都已长大成人,茹争流已经上了大学,申东方已经23岁,是个一身正气浓眉大眼,在影视剧里一定会演正面人物的大帅哥。
丁改兰高兴得不得了,忙着下厨做好吃的,自由非要出去和小伙伴玩,申大中只好领着她出门。
茹争流和申东方面对面坐着,心里都挺高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仿佛过年见到不熟的亲戚。
这俩人正绞尽脑汁尬聊,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咣咣咣砸门,砸得特别凶,一边砸还一边吼:“丁改兰!丁改兰你给我出来!还钱,再不还钱,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这儿烧了——”
茹争流怀疑自己听错了,待要细听,申东方已经霍然站起,眼睛一横,骂道:“他妈的!还没完没了了,给脸不要脸!”说着就要往外走。
他这副姿态倒让茹争流看出几分当年大混混儿的横劲儿。
丁改兰已经踉跄着从厨房跑出来,想拦住申东方,嘴里念念叨叨,什么“马上要过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万别动手呀……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申东方绕过她,横眉立目地就往院门那儿去。
茹争流在后边跟着,问丁改兰:“怎么了呀?我们欠他钱?”
丁改兰嘴张开又合上,手使劲在围裙上擦:“哎呀,还不是你爹……”
茹争流更奇怪了:难不成还是申大中惹的事?不能够吧……
这时,申东方“哗”一下把院门拉开,气势汹汹掐着腰往门口一站,低头看着门口那俩人。
那俩人一看见这么高大的小伙儿,气焰立马矮了八分。
申东方先拿眼睛剜他们,直看到俩人明显开始发怵,这时候才和声细语地说:“你们不是来过了吗?话都跟你们说明白了,茹凡达是我妈前夫,他们离婚都快十年了,没再联系过,他欠你们钱你们找他去,和我们没关系。”
俩人相互看看,都不愿意先说话。
那个塌鼻子的拿肩膀怼了怼那个大脑壳的,大脑壳的憋了半天,说:“那,那也不能不还钱!白纸黑字写着呢!”
这时候周围邻居已经渐渐围过来看热闹。
申东方看看大脑壳,那意思你继续说。
“父、父债子偿,他不是还有个姑娘吗?她爹欠的钱,她得还了!”
塌鼻子连连点头,挺胸:“对对对!她得还了!”
茹争流一听,这里还有自己的事儿,立时就想上前和他们理论。
申东方下意识伸手想护着她,她冲申东方点了点头,申东方才侧过身让她面对那俩人。
茹争流出来,那俩人一看是个特别瘦的年轻姑娘,气焰立刻就长了上去,语气也嚣张起来。
大脑壳说:“你就是茹凡达的闺女茹争流?你爸欠我钱,你得给他还了。”
茹争流冷笑一下,也上上下下打量他俩,慢悠悠问:“他欠你们多少钱?”
两人一听有希望,塌鼻子连忙说:“一、一千五百块!”
围观群众发出“啊”一声惊呼,紧接着发出“嗡嗡”议论。
这是1979年初,一千五百块钱,差不多就相当于五十年后的十五万还多,这对住在凤羽街的老百姓来说,无疑是笔巨款。
大脑壳补充:“借的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千二,加上利息……零头不要了,你还我们一千五就行。”
茹争流十分不理解:“他干什么了就欠你们一千五百块,你们跟他什么关系啊?一千五百块说借就借。”
大脑壳看他是个小姑娘,拔横:“怎么花的?那你问你爹去呀,我们管不着!我们就知道欠债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