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赶紧坐下,只留了个背影。
茹争流长出一口气,心想,可算过去了。没想到那老太太站在她座位前头,拉长了声调,阴阳怪气问:“呦,改兰呀,这是你和茹干事生那个大闺女吧?不是去中京上大学了吗?今天怎么有工夫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
丁改兰的脸当时就黑了,看看茹争流,正想说话,申大中特别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你那都是哪年的黄历了,我家争流去年就毕业了。分配到平省电影制片厂当干部,一会儿要放的这个电影就是她拍的!谢谢你捧场看我闺女的电影儿啊!谢谢谢谢!”
老太太一下噎住,即便灯光不够亮,也能看到她的脸抽搐了下。她原地站了会儿,不情不愿扭回去坐下,背挺得直直的,肩胛骨都耸出来。
毫无预兆的,她突然尖着嗓子骂周惠风:“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个败家精!全家人的里子面子都让你丢光了!”
茹争流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她以为周惠风会像上回那样抽着肩膀哭,没想到她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一样。
周惠风的无动于衷更激怒了老太太,她伸手就要去拧周惠风的耳朵,周惠风一侧身,背对着她,躲过去了。
老太太没拧着媳妇,伸手拽过旁边大孙女,不由分说往女孩屁股上扇了两巴掌。
女孩无缘无故挨了打,竟然没有哭。她偷偷看了看妈妈,见妈妈没反应,又把头低下了。
老太太气儿没平,又没人搭理她,只好又恶狠狠骂了句“败家精”,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申自由被这场面吓住了,她看看爸爸妈妈,又看看姐姐。
茹争流把食指放在嘴边冲她“嘘”,拽过她的手,握在手里拍了又拍,好容易才把自由的毛儿摸顺。
茹争流看看周惠风怀里那个还不怎么会走路的孩子,稍微大声对申自由说:“一会儿啊,这个电影有事故场面,会流血,还会死人。你一会儿看的时候可能会觉得血流得很吓人,实际上我们用的都是红颜料,都是假的,根本不用害怕。”
正在这时,周围陷入一片黑暗,银幕亮了起来。
茹争流长出一口气。
一家四口看完电影都很兴奋,决定沿着宁河走回去。一路聊电影里的情节,这个地方你们是怎么拍的,那个演员哭得好惨啊他是怎么哭出来的?茹争流都一一作答,还给他们讲了许多片场趣事,把大家逗得哈哈笑。
等聊完电影,离家也不太远了,自由突然说:“坐我们前头那个老太太好凶,要是有人敢无缘无故打我,我当场就还手了。”
茹争流赶紧提醒她:“老弱病残不能打哦,一不小心就打死了,我们学武之人不能轻易出手。”
申大中连忙附和:“你姐说得对。”
申自由想了想:“那我跑总可以了吧?她连跑都不会跑,笨死了。”
三个大人相互看了看,不知道要怎么和申自由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个女孩子当时要是跑了,回家说不定得挨顿胖揍。
丁改兰叹了口气:“你那个同学也是命苦,摊上这么户人家。现在不是搞什么干部年轻化嘛,她公公给优化掉了,眼看就熬上副厂长了呢。”
申大中说:“老厂长退休了,新来的厂长是个干实事的,烦他,还想当副厂长?没门!”
茹争流不太明白:“727礼堂不是只对职工和家属开放吗?他们家还有人在727?”
“她丈夫在工会做个小干部。她家要生三个,不只交了罚款,厂里还要开除这个儿子,后来他爹和新来的厂长不对付,反正升不上去,年龄也到了,就自己退了,算保住了他儿子。”
茹争流特别不能理解:“都生两个了,竟然还要生。”
“想要个孙子呗。”
申自由张嘴就把巷子里墙上刷的大标语给背了出来:“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丁改兰转头问茹争流:“你同学都要生第三个了,你和小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茹争流激灵一下:“啊!这个啊,他不还在M国的嘛,不回来我跟谁结啊?……”
申大中问:“他也该毕业了吧?”
茹争流结结巴巴说:“该、该了吧,改天我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