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沉闷的落水声才转身
指间猩红的烟头,在黑夜细碎的虫鸣声里忽明忽暗,一路向道路的尽头延伸
这段回家的路,总像黑得没有尽头
村里大多人都搬走了,一片漆黑,只许家门口那盏白炽灯,在老屋檐下朦胧亮着
许敬南不大习惯网络购物,灯泡还是许小寒从网上淘来的,几块钱,许敬南从屋里随意牵了根电线连到外面
设备简陋,却也凑活能用
“爸”
许敬南走向屋前的水泥坝,开口喊人
头发花白的老人捡了个矮凳坐着,面前是一大片削成细条的竹支儿,青幽幽一片,铺天盖地码在身前,手里正在编的凉席快完成了大半
旁边的小木桌摆了些木头雕刻出来的小玩意儿,还有蒲草编的小动物
老人没有停手,掀眼皮看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
“回来了”
许敬南低声应和了一句,转身进屋也找了个凳子来,拾起地上的竹条开始帮他,明天是乡镇上例行赶集的日子,夜里得把这些东西赶工出来
“妈呢”
他问
手里的竹条熟练穿插个不停,老人偏了头,对着窗户支了支下巴
“放心,在里屋看电视呢”
许敬南这才踏实的坐下来
许怀义是乡里远近闻名的木匠,早些年日交通和经济都没那么发达的时候,十里八村有个什么喜事,那些个嫁妆台,床,椅子板凳都是别人托人来找他置办
尤其是一把小刻刀,被他用得出神入化,喜床上的一对龙凤总是雕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引得不少东家喜爱,慕名而来的人家也越来越多
虽然现在大家置办家具大多都有家具厂亲自送上门,再也没人请他了,但是这门手艺却始终没有生疏
老人闲不下来的时候总是爱折腾些小玩意去街上摆摊,许敬南从来不说什么,有空的时候甚至还帮着打点
从小耳渲目染,他的手艺,不说十成十,七八层许敬南是学到了的,不然在家具厂里也讨不到活干
两人一左一右,头顶的灯光越过他俩,在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小寒的学····”
“你不操心这个”
他半截话没说完就被许敬南给打断了
“学校集训的钱我给退回来了,正好在县里重新给找了个画室,够的”
与此相比,更让他头疼的是她上了大学后的费用
可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不论有没有办法,书总是要继续读的
许敬安出车祸,城里的房卖了,家里一辈子的积蓄也搭进去,虽没救回半条命来,许敬南也不后悔
亲人,总不会见死不救
钱是他以前顶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却实打实的难住了
削好的竹条全部编完后,已经过了12点
许敬南大臂一揽,将地上编好的东西全部箍在怀里,咬着牙使劲儿,抱去墙檐下靠着
拍拍手抖掉掌心的灰尘
“就这样放着,太重了,明早我出门的时候,找个推车,帮你推到街上去”
老汉儿有些不放心,语重心长的交代
“要早起些,不然晚了就没位置了”
“知道”
许敬南摆摆手,走到厨房接了一盆凉水,洗脸的帕子丢在里面,手刚伸进去瞬间就黑了
堂屋的电视声开得很大,老人躺在摇椅上聚精会神,根本没有理会推门进来的人
许敬南走过去,把遥控器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转身关了电视,老人一下激动起来,站起身嗷嗷叫唤,说不出利落的话,只是张牙舞爪的要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妈!”
她耳朵不太好
许敬南弯腰凑到她耳边大声道
“先睡了!明天再看!”
老人不理会,仍旧执着的来抢遥控器
许敬南见状主动的将它放进了她敞开的衣服口袋里,又伸手拍了拍安抚,老人这才稍微安静下来
“很晚了!该睡觉了!”
他手里不停的比划着
老人十分木讷,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默默转身,挪着步子慢慢向卧室去了
许敬南松了一口气
浴室被许怀义占着,他只得从保温壶里倒点热水,跟到老人房间,将她脸和脚洗了才放心的退出来
挤了一天车,满身臭汗,吃完饭陈慈迫不及待就从舅妈衣柜里搜罗出两件衣服往浴室走
路过客厅时,瞥了眼凉椅上的黑色夹克,顺手一捞搭在手腕上
身上衣服前前后后脏了不少,用手也搓不干净,陈慈干脆把它扔在洗衣机里,听天由命
低头看着手里的另外一件衣服,心里一动,就这么光着身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