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山头,柔和的残阳一下没了,远处的山林一片黑绿死寂,飞去一串归家的鸟,田埂上有扛着锄头回家的庄稼人,无边无际的稻田也变成暗色,不再泛翠绿的光,风停了,一切都瞬间灰暗下来
陈慈在原地呆鸡一样站了许久,心中的情绪癫狂如疯马,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迈开步子却没有回家,走过了幸福桥,路过菜地,爬上那条去小庙的陡坡
这次没有人在前头牵着,她看路看得仔细,走得格外慢,也格外的稳
好不容易爬到头,黑黢黢的夜色,黑黢黢的马路,只有庙前亮着微弱的光
应该不久前有人来过,庙里新点了几对香烛,香还没燃到底,寥寥烟雾满屋飘散,一鼻子香灰味,红烛摇曳,没有僧人只有金身的小庙夜间格外冷清,甚至有点渗人
许敬南没有骗她,红盖头被人当平安符撕走,又会有新的添上来,陈慈看着菩萨头上层层叠叠的红布,不知道在男人走后是换了几轮
她突然想起昨晚葛立薇说给她听的话,她说菩萨的眼睛就像一汪海,无限的宽广,能够容纳千千万万的众生
陈慈盯着眼前半壁残身的破落佛像,想看一看葛立薇口中有着大海般宽广、容纳万千因果的观音眼,她不知道这千千万万的众生,千千万万的因果里,有没有许敬南,有没有她,有没有他们
下一秒她就失望了
一块接一块长短不一的红布重重叠叠压在一起,将佛像的大半张脸都遮住,别说眼睛,她甚至连脸都快看不见
她呆站片刻,依旧没燃一炷香,低头轻笑一声后转身离去,颀长又削瘦的背影被庙前的昏黄灯光一照,在地上拖出长条的影子,怪异、孤独又落寞
月色莹亮,照在路上像撒了盐,河水在月色下晃晃悠悠流动,绸带似的轻盈动人,路过幸福桥时陈慈犹豫一下还是跳下去,准备找回那个她一时生气丢掉的手机
这小地方昼夜温差大,河道里的水冰凉的漫过膝盖,她刚下脚就被冰得打了个寒颤
比起这个,更让她生气的是天气已经暗下来,眼睛不大抵用,她到处胡乱捞一阵,崩溃的发现硬是什么也摸不着,最后站在河道里生闷气,手脚并用的拍打水面,像个失控的疯子
夜晚的河边没什么人,只有偶尔几声鸟叫,水花飞溅和女人的咒骂声在此刻显得无比突兀
她这幅样子恰巧被桥上路过的人瞧了去,把上面的人吓一跳,站定往河里一看,发现是个人影,才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喘气,语气有些责怪
“我说是什么东西!吓我一跳!”
妇女牵着一个孩子,将头伸过桥围栏,盯着下面看
陈慈一抬头,迎面就看了个老熟人
妇女一看是她,愣了楞立马转头扯着孩子想要离开,却被陈慈一声叫住
“等等!”
陈慈朝着她喊
“把你手机的电筒打开借我用用,我手机掉河里了,谢谢。”
你说她客气吧,那表情和语气像是个女霸王,敢不答应下一秒就会上岸来撕了自己,你说她不客气吧,她还提前给你说了声谢谢
女人看着这尊霸道又客气的女菩萨,想起不久前她逼着自己给她套金鱼,心里现在还不解气,可想着女人的性子又不敢直接得罪,只得退步回来,老老实实的将手机递下去
嘴里十分担忧,嘱咐道
“你注意点儿!别进水,不然就不能用了。”
本想以女人的脾气可能要回怼她两句,或者大不了坏了就直接扔给她一堆钱,但是没想到陈慈只是闷闷了‘嗯’了一句
见她这态度,妇女不知怎的心里的气一下消去不少,静静地站在岸上等着她
没一会陈慈就湿漉漉的上岸,手里握着她那个价格不菲的手机
还了手机再次客气的道谢,然后湿漉漉的走了,身后留下一大段湿漉漉的痕迹
女人牵着小孩跟在她后面,不断地踩在她留下的水渍上,直到看着这个行为和说话都透露着异常的女人爬上她那个红色轿车,两人背道而驰
开门时许小寒吃惊不小,看着陈慈失神几秒,反映过来后连忙拉她进屋换衣服,给她找吹风机
“也没下雨啊!怎么成这样了?”
“你不是去送画吗?画呢?没出问题吧?”
陈慈摇摇头,却什么也没说,回屋洗漱一番出来后,依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看得许小寒将一身的疑问都憋了回去
被水淹透的手机完全不能用了,陈慈将里面的卡取出来,隔天去小镇上买了个智能机,关机一天一夜后,开机的界面也如她料想般的那样沉静,毫无意外
没人联系,没人打扰
寂静无声的手机像一个幽深的黑洞,将她那些爆发后又无师自通般沉淀下来的情绪,全都往里面吸
心里就像老梨树下面那口井,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