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南挂了电话站在阳台上,不远处有鞭炮声响起,透过楼道间的窗户望出去,恰巧看见冲上天绽放的烟花
一朵朵、一片片,带着人们对新年最好的祝福
他突然想起,明天就是除夕
打开微博,点开了自己唯一的关注
许敬南发现陈慈换了头像,图片不再是她的画,而是两条金鱼
是当初他在集市帮她套的,放大看了看,陈慈似乎养的不错,身形比当初胖了不少
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又继续往下翻
陈慈微博更新本就不频繁,所以许敬南立即发现,她删除了很多内容,微博清空大半,删除大部分生活分享,留下的都是些非常机械和官方的宣传信息
他脸色一变,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陈慈关注的人并不多,许敬南顺着她的关注点进了许小寒的主页
从头翻到脚,也从头凉到脚
最后回到陈慈主页,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置顶的那条内容有多么反常
许小寒出来辟谣后,说她抄袭的风言风语渐渐趋于平息,但是陈慈置顶微博下几十万的评论仍旧都是谩骂的语言,那些错怪她的人没来道歉,她们蜂拥而至,又潮水般退走,习惯性的漠视和忘却自己犯下的错误
有趣的是,对于这些恶评,陈慈也不删,就这么大喇喇摆在那里,也不关评论,甚至还将它置顶
那些骂人的话下流荒诞的同时也无根无据、沉重无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刻意打磨过的刀片,一刀刀、一片片,将人的心活剐
这几十万留言都是有温度的,带着那些认为陈慈抄袭的人的怒意、嘲讽和讥笑不屑,凝成一团烈火,一下就烧穿许敬南的心
越往下翻,心中的怒意就更甚,有些词语连他都不忍猝读,更何况陈慈一个女人
翻到中途的他猛然停住了
他反问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颓然的发现,除了隔着屏幕眼睁睁的看着陈慈被别人骂,眼睁睁的做一个旁观者之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在最阴暗的地方用最危险的方式为祖国卖命,始终坚定信仰为之守护的一切、这些人,怎么就只是隔了个屏幕,拉上了网线,就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怎么能用这样的嘴脸去攻击他珍惜的人,攻击得他几近心碎
他们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不堪入耳、不堪入眼
可面对这一切,他偏偏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发声也不能,这种无力感,犹如惊涛拍岸的潮水,顷刻间将他淹没
窗外的烟花还在噼里啪啦放,一声声在许敬南的耳边炸开,五彩斑斓的光映在夜晚的窗户玻璃上
许敬南猛然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在狭窄的楼道上步履不停的转,思索好一阵后才敢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柔和的彩铃应声而起,他心如擂鼓
还没等许敬南彻底准备好,陈慈就接了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时深时浅、毫无章法的通过音筒传到耳边
长久的静默,都像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过了一阵,陈慈先耐不住,她笑出了声
“你说话。”
许敬南憋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才开口
“新年快乐。”
他听到陈慈在笑,心里却揪在一起,问她
“你还好吗?”
陈慈还是笑
“好呀,能有什么不好?”
许敬南犹犹豫豫还是说出口
“网上那些话···你都别往心里去。”
陈慈一愣,随即笑意就止住了
许敬南并没有彻底远离,在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角落里,他依旧在关注着自己
她随时随地被他爱着的
这样的感觉让陈慈原本皱巴巴的心一下变得舒展
农村的空气好,即使在冬天,一抬头仍然能看见漫天的繁星,斑斑点点,静谧安宁
陈慈站在屋前,倚在自家老木门上,盯着一颗异常亮眼的星星看,声音渐渐低了
“我都是一路听好话长大的,这样铺天盖地的听几十万人留言骂我,我还感觉挺特别的,他们有的对我人身攻击,说我长得丑,有人说我的画,说我画得丑,不配有那么高的名声,还有些骂我爹妈的,这我确实有罪,我爹妈文明了一辈子,做事都挑不出错处来,临老了还让他们在网上这么被人骂,是我的错。”
陈慈声音低低的,语气格外轻柔,轻柔得没有任何活力,也完全没有了平常那种目空一切的傲气和自信
隔着电话,许敬南感觉她整个人灰扑扑的,像她笔下那些自己看不懂的黑白画,也像那些纤薄的裁纸刀,轻轻一捻就要坏掉
许敬南的心也像刀绞似得
灰扑扑的陈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