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思考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
俞千语立刻警觉,竖起耳朵听了会儿,旋即回身看向那扇始终紧闭的铁门。
圣塞尔学院教学区的楼栋大都超过十层,顶层建造了开放式的露天阳台。
出于对学生人生安全的考量,董事会在天台通道上加装了安全门,并在非必要时刻保持落锁,只有持有钥匙的安保和相关人员才能出入。
入学时的安全教育明确对这一点进行了强调,并警告大家如无必要,不要在开放式的高楼层嬉戏打闹。
是以俞千语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她定定望着那扇铁门,眼神一下子多了几分诡异。
工作人员进入天台一般是为了维修,可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怎么会还有人……
像是为了印证她脑子里正在缓缓成型的那点奇怪的想法,铁门后稍作停歇的动静又响了起来。
“哒”
“哒”
“哒”
铁门后传来的声音很闷,一拍接着一拍,逐渐放大、接近,最终,停息在铁门后某个极近的地方。
早上的课程刚结束不久,现下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俞千语却无端的脊背发凉,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铁门中部的金属把手蓦地开始转动,不消片刻,铁门被从内推开。
俞千语首先看到一头深栗色的短发。
肉眼可见的精心打理过,额发微微遮掩了眉骨,每根发丝的落点都恰到好处。
往下是那人的面庞。他还是那样,面色淡淡,唇角虽一反常态地微微向上勾着,笑容却清浅而冷淡,还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他今天得很正式,剪裁合体的西装紧贴着他挺拔而修长的身体,俞千语所处的位置比他地下几级台阶,带着点仰望的角度望向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他的身材是如此高大。
好像总能在各种奇怪的地方遇到柏杨。
真是个神出鬼没的男人。
上次在停车场的不愉快在几秒后浮上心头,俞千语鼓了鼓脸颊,默然撇开目光。
自觉和他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她本想直接转身离开,可随手揣在裤兜里的那张校园卡硬硬的边角时不时戳到她大腿处敏感的肌肉,着实让人无法忽视。
她拧着眉思忖了一会儿,掀眼看了下站在高处的那人。
他似乎颇喜欢暗色系的衣服,今天这身正装也从内到外都是纯黑,衬得本来就不浓黑的头发更偏棕调了,阳光在上面晕出光圈,看起来像一坛被打翻的蜂蜜。
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顿了顿,还是抬步朝他走去。
见状,柏杨没有言语,一手仍握着门把,一手闲闲插进口袋里,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走来。
方才她那点细小的表情变化尽数落入他眼中,不知为何,他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有些玩味——
她自以为缜密,心里那点繁杂而牵绕的思绪却总是坦诚而真实的反映在表情和行为上,着实是……
很透明的一个人。
俞千语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走到他往下一层台阶的地方停住。
这样的高度差距让俞千语几乎只能直视到对方的胸口,她努力仰头望着他,看到他嘴角莫名扩大了些的笑意,心中的不爽蹭蹭蹭地涨了起来。
她压着嗓子,僵着语气说:“把我的卡还我。”
闻言,柏杨挑了下眉,压在眉骨上侧的发丝也跟着微微一动。
“不是还你了吗?“他恶劣地张开唇。
“……?”
啊啊啊啊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俞千语十分抓狂。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自己想要给他丢去一个巨大白眼的心,耐心道:“我要的是,我的卡。”
“我的”二字被刻意地加重,她生怕话语里出现了什么别的解读,让对方还有机会继续装傻。
“这样啊,”柏杨抿了下嘴唇,身体侧靠上门槛,语气闲闲,“看来是我搞错了。”
是的,确实是你搞错了。
所以只要现在换回来就好。
对话终于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俞千语心中腹诽,带着几分期冀抬眼,对上对方微微垂落的眼眸。
跟发色一样偏浅的瞳孔,让柏杨的眼睛总是显得很干净。
他的眼型狭长,纤薄的眼皮根部点缀着根根分明的长睫,翕动时破开投入眼底的光路,带起一片细碎的闪动。
他就这样凝视着俞千语,唇线紧闭着没说话,很久很久,久到俞千语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样的氛围很不对味,俞千语悄悄拧眉,突然注意到什么不对。
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眸,在这样无声的注视中,竟然一点点地有了弧度——
柏杨,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