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参天,树影连绵,日光洒下满地碎金,却格外的冷。
——满地的尸体。
残肢、血迹、腐尸,遍布四周,令人作呕。但却也令在舒城生活了几个月的孙采薇再次被眼前之景所震慑,舒城的生活太过安逸了,安逸到让她几乎忘了这是个怎样的时代。
桃花花开,终究只那一角。而眼前之景,才是常态。
老人家叹了口气,“都苦,都苦。”
他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孙采薇还是感受到了其间的心酸与无奈。兴与亡,皆苦了百姓。
生前艰难求生,死后却无法安然长眠,这便是乱世。
孙采薇闭了闭眼,伸手扶住了身旁的蒋钦才勉强使自己站稳。
“他们……是遭遇了何事?”明知故问的问题,但孙采薇还是问了。
老人却摇了摇头,“我也是今早来捡柴遇见的,并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兴许也是像你们一样逃难的人吧,只不过命不好咯。”
命运!一句命不好,便将他们的苦难全部掩盖住了。
孙采薇心中酸楚,不禁在心里问:乱象何时能终结?
她不敢想象,若是她和蒋钦在回去舒城的路上,所见之景皆是如此,她想她会忍不住崩溃。
之前她想着逃避,却一再被动摇,如今外面的乱象,又让她无比动容。逃避?大概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吧。
孙采薇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入了夏,天气热起来,尸体腐烂容易滋生疾病,此处又临近溪流……”
老人惊叹道:“你这小女娃懂得倒是挺多。”随即老人又连叹了几口气,“可我年纪大了啊,我这身子骨已经没法做这些事了。”
“况且这些人身上流出的血成黑色,还是莫要触碰的好。走吧,切不可多管闲事。”老人摇摇头,又道,“家中老伴还在等我,你们两个娃娃也快些跟上吧。”
孙采薇看了眼四周,终究也只能无声地哀叹,她连活人也救不了,怎么可能救得了死人?是该保命为主,是不该多管闲事,老人说得对。毕竟生命这么脆弱,死去的人,死便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努力活下去。
蒋钦看出孙采薇低落的心情,却不知她难过的点在何处,只能手足无措地安慰道:“不要难过,死人嘛,是常有的事儿,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到舒城。”
孙采薇看了蒋钦一眼,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了。
蒋钦不免挠了挠头,他是说错什么了吗?
女子的想法,可真难猜。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着。孙采薇望着天数着日子,日光刺得眼睛生疼,闭目时,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终于让她对先前的画面有了片刻的遗忘。
又跟着老人走了好一段路,才远远近近地看见前方的小小村落,一条小溪从村子中间穿过,有些意外的宁静。
忽而听得一道哭声,孙采薇不免驻足循声望去。只见溪边草地上,正趴着一个小小的孩童,远远地也能看见他颤抖的双肩,大概是因摔倒而摔疼了。
溪水澄澈干净,水中圆石错落,鱼儿悠游,岸边草木茂盛,盛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几只彩蝶不住绕着飞。
“哪家的小孩?”蒋钦捂了捂耳朵,被孩童的哭声吵得耳朵疼,“哭声这么七上八下的。”
老人沉吟道:“我家的。”
蒋钦立马放下了手,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孙采薇看了一眼蒋钦,“七上八下是这么用的吗?”
蒋钦挠了挠头,“这不是没读过几本书嘛,好妹妹就原谅我。”
孙采薇:“……”
老人这会儿也不顾两人还在斗嘴,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捆柴,往溪边走去。两人见了,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小孩依旧哭声不止,直到老人唤他乳名,小孩才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直到看清了来人,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瞬间响起。
看着和陆绩差不多大的年纪,却远不如陆绩那般聪明稳重。不过也是,这才是常人家的孩子。
小孩满脸委屈地朝老人伸手求抱,他哽咽道:“祖父,抱……”
老人一脸心疼地将他抱起来,孙采薇这才发现这孩子左腿膝盖处嗑了一道伤,有些严重,皮肉外翻。对孩子来说,这样的伤已经是无法忍受了。
小孩噙着泪水,“祖父,疼……”
老人叹了口气,“现在知道疼了,还想不听你祖母的话,到处跑吗?”
小孩摇头,左腿一直疼得颤抖,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一半,应当是踩着水不慎滑倒所致。
孙采薇环视四周,不一会儿目光定格在小孩身后那一丛花处。她走近弯腰折了几支,椭圆状针形的粉白五瓣花,生在细细的茎身上,看着格外小巧玲珑。
孙采薇又从溪水中捡了两块被水流冲击得十分圆滑的石头,一块铺于草地上,一块握在手中,将手中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