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玘又赶着去了神武公府,可是没有见到神武公窦毅,仆人说老公爷也病得很重,在内室静养,不宜见客。
有了李崇的前例,宇文玘倒没有很失落。
最后来见他的居然是窦清沅,她的脸上还有清晰的泪痕。
清沅告诉他,母亲急怒攻心,是真的病了。
她母亲听说了三府被围的消息后,和她一起求父亲和两位兄长代为周旋,父亲年老不愿出头,两位异母兄长更是冷淡,六王,九王又非他们的亲舅舅,也托辞不肯。
母亲叹息说:“什么窥探帝踪?谁阴谋作乱?都是杨坚一手遮天!眼看他有移鼎之心,窦家沐恩累叶,却不能匡扶社稷,只晓得明哲保身!你母亲是公主,可是有什么用?女人家父兄得力才能得到庇护遮挡,父兄不在了,就是公主,也是风雨飘摇。我这半生就是一个笑话!”
清沅恨恨地对宇文玘说:“只恨我没有身为男儿,只能眼看着六舅九舅蒙冤,”
又偷偷地对宇文玘说:“小姨母怀疑陛下要么已经驾崩,只是秘不发丧,要么就是被软禁了,章台宫守卫森严,消息也递不进去,尉迟昭仪也一直没有消息送出来,尉迟表舅家被围完全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两个半大孩子互相对视,凄惶不已,周围锦绣灿烂,两人却如置身于荒野。
宇文玘奔波了大半日,最后还是小刀力劝,才回了代王府,还要安慰受惊的母亲和弟妹。
打探来的消息是,三府在京的男丁果然都下在北军狱,不许人探视,女眷全部圈在府中不许出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上京城中风起云涌,长安权贵过得心惊胆战,禁军六卫四处拿人。
菱歌发现李妃每天愁眉不展,玘阿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即使有也是很勉强。她很少看见玘阿兄,玘阿兄不是在书房商议事情,就是说外出,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见一下他。
康阿兄告诉她,京城中发生了大事,连阿玖姊姊和梵音姊姊一家都被圈禁了,六伯和九伯,也被抓起来了,听说是大相国下的令。
她知道大相国是康阿兄的舅舅,谁也没有怪康阿兄,可是康阿兄却变得呆呆的,人也瘦了,杨侧妃也好几天没出自己的屋子了。
菱歌很害怕,每个人都怪怪的,府中下人也惶惶不安,代王府人心浮动,又像抱着什么希望,又像等着什么结局的到来。
这样煎熬的日子过了又有大半个月。有一天中午,快用午膳了,她和二兄陪着母妃,玘阿兄回来了。
玘阿兄是哭着回来的。
菱歌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玘阿兄流泪,母妃温柔不说,父王对阿兄虽严格,却十分慈爱。玘阿兄是天之骄子,从来都没受过委屈的。
可是她的阿兄,俊美清朗的阿兄,瑶台玉树一样的阿兄,却是泪流满面,哭着回来的。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眼中落下来。菱歌一见也伤心得大哭起来。
宇文玘流着泪跪到李妃脚边,哭着说:“六伯和九伯,今天在北军狱自尽了。我知道他们是被逼的,堂兄堂弟们十多人也都死了,六伯家两岁的堂弟也没有幸免。”
李妃惊得两眼一翻,一下子就晕了过去,菱歌和阿康吓得嚎啕大哭。
李妃醒来后,只是搂着儿子落泪:“我的儿,你要好好的,你父王也要好好的......”
自那天以后,每天都有受牵连的宗室子弟入狱,死去。
一天夜里,皇帝病危,诏大相国入宫侍疾,当晚,有人传言说,见有星子大如箕斗,出太微端门,声如风吹幡旗,猎猎作响。当晚,皇帝驾崩。
内史大夫齐绎和刘昉捧出遗旨,五岁的太子即位,命大相国杨坚摄政,总领内外军政。
长安城中悄悄传开,皇帝其实早已驾崩,只是刘昉与大相国秘不发丧而已。
皇帝死了,宇文玘一点都不悲伤,好像是等来了一个早有所觉的结果而已。他甚至在想,他为何没有死在皇伯父之前。眼下,皇室倾覆在即,鼎业将移,皇帝丢下这么一个摊子,他连哭灵都不想去。
李妃去宫中哭灵两天后就病了,宇文玘给她报了个卧床不起,自己也不去,也无人过问,因为紧接着,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回了京城,盖过了皇帝驾崩这件大事。
蜀国公尉迟迥杀死了大相国派去的使者,拒绝交出兵权,并传檄文各州府,檄文中列举了杨坚诸般大罪,谋害君上,屠戮宗室,矫造摄政,挟制幼主,作威作福,尖狡诡诈,赏罚不分,斥责他不臣之心,路人皆知,力邀各州府共同声讨杨坚,并奉赵王之子宇文休为主。
一时周围十多个州县举旗响应,集齐兵力四十多万。杨坚以摄政之权征调了各地府兵,令韦孝宽就地为帅,相府长史高颎为副帅,在沁水西岸陈兵列阵,声称讨伐逆贼,双方就此展开了拉锯战。
长安城中掀起血雨腥风,不仅宗室人人自危,子弟折损大半,官宦人家每天也有不少被禁